那些死在他枪口之下的人，张远琛从不知道他们到底死于什么原因，如今细想，那些人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因为与正义作对而死的吧，自己本身所在的组织就是邪恶的死亡六芒星，那么死于撒旦之手的人，怎么会是正义的人呢？

张远琛抬起自己搂着沈慕卿的手，病房里只有一个落地的紧急灯，张远琛借着弱光下看着自己陷入黑暗中的手，是不是黑暗中的自己才是自己真正的颜色，他眼看着鲜红的血液凝固起来变成此刻自己皮肤的黑色，自己满手都是鲜血，身上背负的都是人命。

这些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张远琛从自己初入组织那天开始回想，拳头撞击骨骼的声响，匕首扎入腹腔溅到自己脸上那鲜血的滚烫，拧断颈椎后扭曲的姿势，***射中头部崩出的脑浆……从来不知道害怕的张远琛害怕了，他第一次不敢睡觉，不敢闭上自己的眼睛，眼前血腥的画面猛烈的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他怕那些死于自己手上的冤魂会找自己算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做这些……

张远琛看着不远处燃烧的集装箱，一个美丽的女人牵着自己的手，语调温柔的说：“阿琛，你看，那里是死亡，你怕不怕死，怕不怕阿琦死？”

不能死！阿琦不能死！

“那么，你来替阿琦死，好不好？”

好，如果我们兄弟俩之间只有一个能活，那么我去死……

“阿琛，想不想再见到阿琦，如果想，你就要活下去，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可我活下来就会有很多人死于我手，这对吗？我终于再次见到我弟弟了，可是为了自己的心愿去杀死别人，这样真的对吗？

你告诉我，告诉我！是你让绝望中的我走这条唯一的路，可为什么走到现在，我发现全都错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开始就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却还是让我不能回头的往前走！

张远琛用来摇着那只牵着自己的手，声嘶力竭的咆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错了！”

张远琛仰着头看那个女人，她的侧脸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集装箱在燃烧，浓烟让自己看不到她的容貌，张远琛用力的摇她的手，这时女人似乎才察觉到他的存在，弯下腰，看张远琛的眼睛。

张远琛使劲儿眨眼，想要看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再睁开眼睛浓烟已经散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竟然是沈慕卿！

“啊！”

张远琛蹭的一下坐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睡在他身边的沈慕卿被他突然的大动作差点儿拱到地上去，张远琛冷不丁一嗓子把沈慕卿给吓清醒了，赶紧坐起来搂住张远琛的胳膊，关心道：“怎么了阿琛，做恶梦了吗？”

梦中那女人的脸与眼前沈慕卿的脸重合，张远琛全身一抖下意识的躲开沈慕卿，沈慕卿完全被张远琛搞蒙了，一脸委屈的说：“你为什么躲我？”

张远琛这时才慢慢冷静下来，环视周边的环境，没有燃烧的集装箱，没有各种各样的尸体，没有那个带自己走上不归路的女人，自己身边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不远处是自己亲爱的弟弟，张远琛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双手抱住沈慕卿。

“是做噩梦了，我好怕……”张远琛把自己汗湿的额头在沈慕卿颈窝蹭了蹭，“你抱抱我……”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噩梦醒了就好，知道是梦了，就不要害怕了，”沈慕卿一下一下拍着张远琛的后背安抚他，“我抱着你，好好睡吧。”

“嗯……”张远琛的声音瓮声瓮气的，随着沈慕卿躺好，但是这次是沈慕卿抱着他，张远琛把头扎在沈慕卿怀里，手臂紧紧的搂着她，看上去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

沈慕卿也不知道一向大男人的张远琛怎么突然这么脆弱，想问张远琛刚才梦到了什么，但是一看张远琛现在的样子，心想还是别问了，万一再吓到他，沈慕卿也知道张远琛之前有神经衰弱的毛病，刚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晚上总睡不着觉，就算晚上能睡着了但还是睡得很轻，有时候自己翻个身都能吵醒他，现在张远琛的睡眠相对以前已经好多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噩梦跟神经衰弱有没有关系，沈慕卿考虑着要不要带张远琛看看神经科了。

张远琛一直都觉得沈慕卿的怀抱是唯一能让他睡着的地方，可是今天噩梦中的那张脸却是沈慕卿，张远琛心悸的同时不由得怀疑，为什么自己梦里会梦到她。也许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吧，张远琛往沈慕卿怀里扎了扎，柔软的胸脯和甜美的气息让张远琛全身放松，怎么办啊沈慕卿，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早晨沈慕卿醒来的时候，张远琛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自己身上的被子盖的好好的，一看就是张远琛起床时给自己掩好的，不过不得不说就算再亲密的恋人也需要一张足够大的床，两个人挤了一宿沈慕卿浑身酸疼，平时要是出现这种情况，头天晚上肯定是跟张远琛做了少儿不宜的事情。

沈慕卿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转头看向张远琦，凶手的迷魂药劲儿挺大，张远琦这会儿还睡得很香，小呼噜打的匀着呢，沈慕卿见张远琦身上的被子也好好的盖着，不得不感叹张远琛这个弟控对张远琦真是深深的爱着。

沈慕卿起来以后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急诊室的同事们也听说了自己昨天的经历，主动跟自己倒班让自己好好休息，但是沈慕卿还是有一大堆的不放心，首先要去李美琪的病房看一看。

推开门就看到张远琛在和一个中年妇女聊天，沈慕卿走近后张远琛介绍道：“这位是李美琪的母亲，这位是沈医生。”

“谢谢，谢谢，”李美琪的母亲眼睛中噙着泪，一双粗糙的手紧紧的握着沈慕卿的手，“谢谢沈医生救了我女儿，谢谢……”

沈慕卿摇摇头，说：“我没做什么，救了您女儿的是张警官和屋里的另一位张警官，而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不用感谢我们。”

张远琛微笑着看沈慕卿打官腔，不过李美琪的母亲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感谢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李美琪的母亲进屋去看自己的女儿，张远琛才把刚才跟李美琪母亲的聊天内容告诉沈慕卿。

李美琪是单亲家庭，但并不是因为父母离婚，而是因为父亲早亡，李美琪从六岁开始就是由她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母亲十分爱李美琪，但为了养家需要做三份工作，可是青春期的李美琪在缺少父爱的环境下张大，母亲又过于忙碌，每天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很孤独，她才整日跟朋友混在一起，但是李美琪为了让母亲放心一直都会赶在母亲下班前回家，所以李美琪的母亲至今才知道女儿每天在外面混的真相。

“所以说，凶手抓错人了，”沈慕卿看着病房内拉着对方的手不停流眼泪的母女，对张远琛说，“凶手抓了一个并不愿意做小混混却不得不混的乖女孩。”

沈慕卿进屋看了看李美琪的身体状况，小姑娘年轻底子好，这会儿已经养回了精神，住院观察两天，没问题就能出院了，李美琪看着昨天晚上对张远琦表现出万分关切的女医生，感谢她救了自己的同时却又怯怯的看着沈慕卿，她隐约的觉得，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张远琦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他的前女友。

那么关心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他？李美琪看着沈慕卿离开的背影满是疑惑，但是她不敢问沈慕卿也不敢问张远琦，可李美琪承认沈慕卿的美丽和优秀，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警察哥哥吧……

沈慕卿和张远琛去看那个被绑在天桥上的女生时，李敏才、李萌和卢浩宇已经赶到医院了，连着两天没睡的他们都是一脸菜色满是倦容，沈慕卿看着他们都觉得心疼。

“你们赶紧回家去睡吧，”张远琛看着卢浩宇像缺水的豆芽一样，摸着卢浩宇的后脑勺说，“阿琦还没醒，你们这会儿看只能看到打呼噜的他。”

“咱们累的半死他却睡得这么香，”李萌小嘴一鼓，“不过看在他不是故意睡着气咱们的份上，这次姑且饶了他。”

说罢李萌拉着卢浩宇往张远琦的病房走，就算张远琦在睡觉，他们也要看到好好睡着的张远琦才能放心，李敏才对张远琛说：“阿琛，我们今天回家睡觉，问这两个女孩和阿琦证词的任务就拜托给你了。”

张远琛看着李敏才比眼睛还大的黑眼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什么好拜托的，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回去好好休息。”

李敏才冲张远琛笑了笑，然后对张远琛旁边的沈慕卿点头示意，追着卢浩宇和李萌去看张远琦了。

“11号，对于昨晚你的行为，你难道不该向我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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