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敏没有想过她的女儿会过得这么惨，而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别人。

  最痛苦的是，她作为母亲，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苏梨死了，只剩下这么几张照片。

  程舟看着悲痛欲绝的白若敏，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二十多年了，不去查清楚，现在哭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不知道，小梨看见这一幕，会是什么心情，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她想见到自己的父母，可她真的一点都不渴望吗？

  “您别太难过了，也许苏梨不是您的女儿，是误会一场。”

  “不是误会。”

  白若敏摇头。

  温泽曾经用假的亲子鉴定欺骗她，也欺骗了温彦，他去世后，就没有人暗中给她使绊子了，她查出了事情的真相，那些关于亲生女儿的线索，也都指向了苏梨。

  更何况，苏梨长得和她年轻时那么相似。

  白若敏捂着脸痛哭起来，“苏梨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是我太愚蠢了……”

  此时，温彦和黎芥就站在门外，他能听见白若敏的哭声，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他敲了几下门，“妈，你怎么了？”

  温彦担心白若敏想不开，不等回应，直接推门进去了，他很意外，在这个房间里看见程舟。

  程舟看向温彦，随后有意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黎芥。

  成为黎芥之后，她很少打扮得如此素净。

  参加葬礼的人是为了吊唁，黎芥穿这身黑色衣裙是为了庆祝。

  这是属于温泽的葬礼，也是属于黎芥的狂欢，唯独程舟与之同喜。

  温彦自然也感觉到了程舟“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上前一步，挡在黎芥身前，隔绝他们的视线。

  “程先生，你和我妈说了什么，让她难过成这样？”

  “你可以自己问你的母亲。”程舟对白若敏点头示意，“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白若敏还想多了解一点苏梨，除了程舟，她不知道该问谁了，正想开口让他多待一会，温彦进来了。

  温彦快步走到白若敏面前，“妈，到底怎么了？”

  白若敏还不知道如何告诉温彦，说她找错了人，现在的温晗不是她的女儿、他的妹妹，然后再告诉他，他的亲妹妹已经意外去世了，这听起来就很讽刺很可笑。

  温彦越发焦急：“妈，你告诉我啊。”

  白若敏欲言又止，她看了黎芥一眼，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毕竟是自己家里的秘密，黎芥还是外人。

  黎芥很懂察言观色，她轻轻咳嗽：“夫人，我先出去找小晗了，您别太难过。”

  离开时，她还把门关上了。

  黎芥刚才看见了白若敏在哭。

  那些眼泪都是为她而流的吗？不，是为白若敏自己，她为自身的愚蠢而自责，也痛恨丈夫的狠毒和欺骗。

  这一切和黎芥没有丝毫关系。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白若敏那么爱温晗，也就是说，亲生女儿是谁都不重要，她的爱可以轻易转移。

  看吧，所谓父子母女，不过如此。

  房间里面，白若敏犹豫了很久，才把这件事告诉温彦。

  “小彦，我们找错人了，现在的温晗不是你妹妹。”

  温彦以为他妈伤心过度，精神出现问题了，“妈，怎么可能呢？亲子鉴定不会出现问题的。”

  他之前也怀疑过，所以自己和温晗做过亲子鉴定。

  但他不知道，他得到的那份检测书也是被动了手脚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爸的眼中。

  “错了，都错了。”白若敏不停摇头，“我已经找到你真正的妹妹，她叫做苏梨。”

  这个名字对温彦来说如晴天霹雳，他踉跄后退，差点摔在地上。

  不，这不可能，他妈妈一定在开玩笑！

  苏梨怎么可能是他的亲妹妹？所有人都可能是，唯独苏梨不可能！

  呵，绝对不可能。

  他反复强调。

  随后，温彦扯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我看你可能生病了，我叫家庭医生过来，我现在就去叫。”

  他才不要在这里听这些笑话。

  “小彦，我没生病。”白若敏就知道温彦不可能这么快接受，连她自己都是确认后，才接受现实的，她的亲生女儿已经死了。

  她把苏梨的照片递给温彦。

  “这个女孩就是苏梨，她是你妹妹，你看她的眉眼长得多像我。”

  温彦却好似摸到了什么烫手的烙铁，他迅速收回双手，照片就轻飘飘地落在地面。

  这是苏梨刚上初中时的证件照，她拍照时不喜欢笑，五官和白若敏很相似，温彦仔细看的话，肯定可以感觉出来。

  但他不想看。

  他害怕。

  如果苏梨才是他的妹妹，那他都做了些什么啊，他该如何面对白若敏，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退一万步说，那件绑架案中，他独自逃走，把她遗落在雨夜中，是无可厚非的求生之举，可以饶恕。

  那后来呢？

  他让人打断她的双手，把她丢给国外的人贩子，他该用什么借口来自欺欺人？

  过去这么久了，她一个女孩子待在那种地方，根本不可能还活着，说不定早就成为白骨了。

  “妈，不是的，肯定是你弄错了，我妹妹就在家里，她好好的待在她的房间里，不是什么苏梨。”

  温彦不想听下去，多听一个字他就要疯掉，他会死的。

  “小彦……”白若敏还想说点什么，但他已经开门跑了出去。

  温彦一直跑一直跑，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天地之大，无论他去哪里，都无法摆脱苏梨了。

  他呼吸不顺，五脏六腑都要爆炸，只得屈膝蹲下去，最后无力地跪在路面。

  “哥哥，我不是故意摔坏你的模型，等我长大了给哥哥买真正的飞机。”

  “吃糖，好吃的都要分给哥哥，小晗最喜欢哥哥了。”

  “下大雨了，小晗好害怕，哥哥拉我上去好不好？”

  “……”

  “打断她的手，丢到国外去，生死不论。”

  温彦头痛欲裂，每一根筋脉都在拉扯膨胀，他无助般地闭上双眼。

  四五岁的温晗，二十岁的苏梨，她们的脸逐渐重合，又不断分开，全部挤入他脑海中，他不可控制地回忆过去那些事。

  原来，他丢下过她两次，他也杀了她两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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