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人间若寄
江念看着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心想,陆鸣生得这么憨,他师兄要付很大的责任。
好好一小孩, 说不定早就被扇傻了。
她跟在君朝露身后, 看着单薄少年一手抱住小孩,一手拄着拐杖, 灵活地跳过山石,一路跋山涉水,前往淮水陆家。
小时候的陆鸣无论是哭声还是笑声都很大,时不时扯起嗓子大叫。
江念听得直揉眉心,觉得这徒弟不愧性命里带个“鸣”字,从小就很吵人。难怪君朝露看见他就想捅他,她也想捅了。
小陆鸣很难伺候,所幸生得瓷实,经得起折腾。马上就要赶到淮水,君朝露拄着拐杖,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小陆鸣:“呜哇哇哇!”
君朝露认命叹口气,熟练地从包裹中拿出破棉布, 皱眉给他换了尿布。带小孩让人烦躁,当男妈妈更让人烦躁,他将脏了尿布丢到一旁, 把小孩身子翻过面,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哭什么哭?不许哭!”
小陆鸣:“呜呜呜哇哇哇!”
君朝露嫌弃极了,拿出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恶狠狠地说:“你吵我这么久,这个仇我先记住了!迟早有一天, 我要千倍百倍还回来!”
江念:好,睚眦必报!不愧是我魔宗的人!
小陆鸣:“呜呜呜哇哇哇!”
君朝露擦掉他脸上的泪,又骂:“哭,有什么好哭的,这辈子我马上要十七岁了,我都没哭呢。”
他都快死了,还不知道自己这次死得会有多惨,他都没哭!
正恶狠狠威胁之际,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笑,他扭过头,见小巷子里倚着个拿竹笛的少女。少女见他回头,脸上红了红,低头羞欲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笑他:“哪有你这样带孩子的?”
君朝露神色无奈。
春寒料峭,少年衣衫单薄,坐在冰冷的春风中,垂头逗弄小孩。
他低着脸,凤眼上挑,容色俊美,破布粗衫也掩不住通身的矜贵气。许多路人频频回首,却在看见他身侧拐杖时,露出惋惜的神色。
这些君朝露自然是不在意的。
他冻得脸色苍白,仰头望着云霞舒卷,看了许久,抱起小陆鸣,慢慢往陆家走。
江念心想,这场认亲,估计会出点麻烦。
从看到那个大腹便便的妇人,她便知道这只是仙君下凡,惹下的一场风流债罢了。这些有灵根的仙君,日后会迎娶同样出身高贵,能够修炼的女子,生下有灵根的子嗣,作为血脉的延续。
而陆鸣的出生,只是陆家少爷在接任家主前,去凡间放松时的一次意外。
这时男人已经成为陆家家主,刚迎娶另外一位仙门的女仙君,定不希望这个意外再出现,破坏他的名声与姻缘。
但君朝露并不知道这些,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小孩也不知道这些。
陆家是仙门世家,宅院气派,占了一大条街。一色白墙黑瓦,隐隐能见里面的飞阁流丹。
“砰、砰”。
拐杖杵在青石板光滑的地上,声音清脆。
少年抱着小孩,一瘸一拐慢慢走,忽然,他停了下来,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美景,微微睁大眼睛。
一枝早开的桃花横斜,从人家墙垣探出,开在他的头顶。桃花粉中泛白,稀稀疏疏几朵,在早春的寒气中颤巍巍发抖。冰冷的空气中传来清甜的香味,丝丝缕缕,缠在他的身上。
君朝露恍惚笑了一下,身子微微倾斜,靠在拐杖上,努力直起身体,伸手折下那枝桃花。他把桃花枝放在陆鸣的襁褓中间,摸了摸小孩冻得通红的脸。
陆鸣小时候很爱笑,笑起来杏眼弯起,粉嫩可爱。
这时小孩抓住桃花枝,又弯着眼笑起来。
君朝露:“小陆鸣,等你长到十八岁,帮我看看朝霞,春天的桃花、海棠,夏天的荷香明月,秋天的金菊桂花,还有雪里的梅花,这些都是很好看的美景,你要多看看呀。”
“我是没有那个福气了。”他惆怅地捏了捏小孩的脸,“笑什么笑,我们都要分别了,哭一下。”
小孩被他捏痛,嚎了两声,伸出粉嫩的小拳头,像是想与他打架。
君朝露抱着小孩,像是抱住软嫩的一团春意。陆鸣体温炽热,透过襁褓传到他身上。他的眼神变得很柔软,踌躇片刻,折身走到一家衣料店,用身上剩下的钱,给小孩买了一匹锦帛。锦帛制成襁褓布,包住粉雕玉琢的小孩,让他颇有几分小少爷的模样。
君朝露忍不住莞尔,戳了戳小孩的脸。
他走过桥头,听见说书人在说故事,一只蜉蝣与一只鹏鸟成为好友,然而蜉蝣朝生暮死,鹏鸟寿数亿万,它追求的永恒,只是鹏鸟眼中的刹那。
但蜉蝣一点都不悲戚,高声唱道:“我为朝露,君为鲲鹏,幸得相逢,共酒一樽。”
少年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孩,对上他湿润黑亮的杏眼,忽然释然笑了。
他快要到十七岁,快要死了,但至少这个孩子,还会有锦绣的前程。
幸得相逢,共酒一樽,有这一段浅淡的缘分,扶持走过一程,已经很好了。
他像是想明白什么,眼里再次腾起光亮,满怀希望叩响了陆家的门。
“砰、砰、砰。”
少年甚至没有能够见到陆家家主。
管家挡在他面前,一众家仆拦路。
“家主的儿子?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敢来陆家骗人?”
那时君朝露还只是个凡人,年少无力,又瘸了一条腿,无力抵抗这些有修为的仙家仆人。带尖刺的鞭子打在少年单薄的后背,鲜血马上涌出来,染红衣衫。
他被人毒打一顿,丢出陆家的门,仓皇如丧家之犬。
“只要让家主来看一看就知道了,”他大声说:“你们不是仙家吗?是不是你的血脉,不是一验便知吗?”
管家拢着双袖,居高临下望着他,冷笑:“小乞丐,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
君朝露定定看着他,凄然笑出来,低声道:“原来仙家,也这么脏。”
他并非驽钝之人,只是心中还抱着一线微薄的希望,接受妇人的委托,也未曾不抱有点私心——想求仙门之人施法,解除他身上世世轮回的诅咒。
原来,仙门的人也是这幅样子。
君朝露在门口转身离去时,一架灵兽驾驭的车从陆家飞出。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去拦车,却听见车内有两人在对话。
一个女人问:“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男人说:“只是乞丐来乞讨罢了。”
“是吗?那打发点钱给他们吧。”
几块碎银落在他的脚下。
车撵远去,消失在天边。
管家眯着眼,面容阴鸷狠毒:“家主与夫人琴瑟和鸣,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作乱?”
君朝露抱住小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低头看了眼碎银,慢慢俯下身,捡起碎银。
手背一阵剧痛,一只脚踩在他的手上。他咬紧牙,咽下喉咙里的血。
管家踩住他的手,还用力在地上碾了碾,等少年手掌被碎石磨得全是血,才肯抬起脚,冷笑:“小小年纪不学好,敢来陆家骗人?”他轻描淡写地将碎银踢开,嘱咐旁边几个家仆,“打断他的另外一条腿吧,让他长长教训。”
……
少年被丢在了黑暗的小巷中。
下了一场雨,巷中积起一尺厚的污水。
他望着天空,凤眸中没有光彩。小陆鸣在耳畔哇哇啼哭,大抵是饿了。
“别哭了。”
君朝露低声说,鲜血从伤口漫出,染红身下的污水。
他又想起某一世的惨死,同样是被毒打一通后,扔进黑臭的污水中,又疼、又冷、血腥气与腐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变成令人作呕的臭味。
江念站在一旁,尝试伸手拂去少年脸上的雨珠。
旁边婴孩还在呜哇啼哭。
江念揉揉发疼的额头,眼底猩红,要不是陆家早就被陆鸣一把火烧没,她都想冲到淮水把他们给撕了。
刚才陆家人急着推脱关系,没有正眼看过陆鸣,若他们仔细用灵气探测,很快就能发现陆鸣生来就是仙胎,资质好得不行。
所以……日后发现此事,他们便想拿走他的仙根,换给陆家真正的少爷。
陆鸣和她说起此事时,脸色很平静,轻描淡写一句:“太疼了,我就把他们都杀了。师尊知道,我最怕疼。”
江念慢慢闭上眼睛,长睫簌簌颤抖,好一会,才重新站直。
“别哭了。”少年捂着脑袋,脸色惨白如纸,婴儿的啼哭像是尖针,扎进他的脑袋里。他头疼欲裂,喃喃:“别哭了……”
他撑起身体,朝陆鸣大喊:“别哭了!不是让你别哭了吗!”
“哭!”他双目猩红,声音尖锐:“哭有什么用?!”
“哭有什么用?你娘死了,你爹不认你,谁会心疼你!”少年撑着地面,血肉模糊的双手浸在黑水中,他浑身发颤,长发湿漉漉搭在瘦弱的肩膀上,身体压成不胜重负的幅度。
“我也要死了。”他无力地靠着墙,感受到体温随着血液的流失一点点冷下来,粗布衫黏糊糊粘在身上,双腿血肉绽开,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污水浸透小孩的襁褓,刚才特意从衣料店买的锦缎被染得脏兮兮的,桃花早就掉没了,花枝光秃秃插在衣襟中,显得很滑稽。
君朝露肩膀颤抖,捂着脸,低声呢喃:“你怎么比我的命还坏,没有长大就要死了。别哭……没有人会心疼我们。”
江念抬起手,手掌从少年脸上穿过。
她轻声叹了口气:“师父心疼你们啊。”
江念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君朝露,大徒弟总是沉稳靠谱,说起轮回之事时,也轻描淡写,神色平淡。
而这时的少年靠在污水巷中,抱着小孩,神情凄苦而绝望。
他轻声说:“陆鸣,以后,做个恶人吧,别让人欺负你。”
忽然,昏暗的视线中,出现一点闪烁的灯火。
君朝露抬起眼,前方窗户隐隐的烛火亮起,里面传来轻快的笛声。他好像重新握住了一丝希望,撑起身体,慢慢在污水里爬动,爬到那户人家前,把陆鸣放在台阶上。
他将身上所有的钱,女人留下的遗物,以及陆鸣的生辰八字写下,塞进襁褓中。做完这一切后,他躲在暗处,捡起几块石头,一下一下敲响那扇薄薄的木门。
一个女人打开了门,看见石阶上的小孩时,惊讶片刻,四处看了看,把小孩抱回了家中。
君朝露爬到窗下,听到里面传来温柔哄弄的声音,总算松了气。
他在冷雨中淋了半晌,身上发起高烧,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嘴唇却没有血色。浑身上下,只有一双凤眼还幽幽亮着,显出些许活人气。
少年低低笑了几声,为了不给这户人家带来麻烦,强拖病体,手肘撑着地,一点一点爬离这里,最后倒在街头。
他双腿被废,软踏踏拖在身后,在地上磨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爬到一半,他终于力竭倒地,躺在冰凉的地上,笑了出来。
这时天上的雨已经停了,夜空变得很澄澈,像一块黑色的玉石。
星河闪烁,银汉迢迢。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破庙中的那尊神像,神明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少年抬起头,轻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相信所谓的忠义,不该吗?相信人间的亲情,是错的吗?”
……
他满脸是泪,轻声呢喃:“就算我不够聪明,就算我识人不清,这么多世的轮回,还不够吗?”
他还从来没有活过十七岁。
他只是想看到十八岁那天的朝霞。
少年眼睛里蓄满泪水,星海像是倒映入他的双眼中。他攥紧鲜血淋漓的掌心,不知痛一般,执拗地问:“都说,做坏事才会遭报应,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低声恳求:“能不能放过我。”
哽咽声断断续续的,“神仙、老天爷,什么都好,能不能放过我?我不想转世了,让我死了吧,好不好?”
江念怔怔望着他,一时之间,心中沉沉,喘不过气来。她的眼眶湿热,鼻头一酸,别开脸去。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这个徒弟最是惜命。
没有想到,许多年前,濒临绝境的少年,求的却是一场彻底的解脱。
也许相遇后,他表现出的惜命,并非是畏惧死亡。
江念攥了攥掌心,看着脏水里的少年,想,世上哪里会有神佛,谁会来救他?
她俯下身,“朝露,快醒来,师父带你回去呀。”
少年眼睛里空空荡荡的,噙着泪,像一块明亮的镜子。
镜子中,多了道青色的影子。
江念身子一晃,慢慢回过头,青衣仙人玉立云端,与她两两相望。
青衣乌发,雪肤华貌。他有世上最绝色的容颜,和最慈悲的眼睛。
……
君朝露好像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梦中,他又回到那个无望而冰冷的雨夜,低声祈求上天。他已经放弃所有希望,却有青衣仙人从天而降,出手将他拉出轮回的泥淖。
他仰着头,眼前青衣仙人一如记忆中温柔慈悲,像最精雕细琢的白玉雕像活转过来,慢慢朝他伸出手,然后狠狠扇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君朝露耳畔嗡嗡响,被扇得有点懵,眼前星星乱飞。
青衣仙人又抬起手,用力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江念抄起袖子,反复横拍,“醒了吗?醒了吗?醒了吗?”
君朝露听到她的声音,眨了眨眼,耳畔出现泠泠的琵琶声,所有的痛苦与绝望伴随着幻象飞快撤去。青衣仙人变成一个蓝衣少女的模样,生动鲜活,眼里闪亮。
君朝露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仰头朝江念微笑:“我无事,让师尊担心了。”
江念凑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他,看了会,一个巴掌拍他后脑勺,面无表情地说:“没事就好。”
他们已经来到最顶上一层。这一层只有一尊金塑的佛像,佛像站在高台,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锦盒上不断冒出金色符文,是被封印的中心。
君朝露脸色苍白,捂住胸口,勉力站起来。
心悸之感更重,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喘不过气。他大口喘气,冷汗落下,目光紧紧盯着锦盒。
江念拿出峰主交给她的八方尺,心知要用这把尺子再次封印。
然而封印只有一时有用,把怨恨攒在这里,一味封堵,终有一日,这道封印会彻底失效。
煞气从锦盒中泻出,笼罩整座佛堂,琵琶声驱散煞气,青色的灵光围绕在两人周围。
江念攥住八方尺,转身问君朝露:“可以吗?”
君朝露攥紧胸口,鲜血从指缝流出,他惨白着脸,勉力点了点头。
江念拿起八方尺,忽然面前出现一个水镜。
水镜里冒出开阳的脸:“霸地!快把它封印起来!”
煞气翻滚,少女站在雾气中,仰头看着水镜中的峰主。许久,她笑了一下,“好呀。”
江念跳上台子,直接一脚把佛像从宝座上踹下来,抡起八方尺朝锦盒砸去。
开阳倒吸一口凉气,“霸地,八方尺不是这么用的,那是法器,是尺子,不是棒槌啊!!!”
江念不管,抡起八方尺砸上锦盒的刹那,深黑煞气翻滚,霎时扑向水镜,水镜化作萤光点点散开,消失在佛堂之中。
水镜猛地爆开,开阳倒抽一口凉气,顿觉:“霸地好徒的路子也太野了吧!我们是不是没有和她说八方尺的使用说明?”
玉衡蹙眉,“若是砸开封印,这些弟子,怕是一个都不能回来。”
她想到什么,“啊”了一声,表情古怪:“内门弟子也是能回来的。”
摇光脸色如冰:“有我一道剑气。”
她闭上眼睛,似有所感,道:“剑气用了。”感应到剑气用处时,她的脸色更差,向来不苟言笑的摇光峰主惆怅地望着天空,顿了半晌,才说:“她把我的剑气,放在八方尺上,拼成了一把手锯,把封印给锯开了。”
被辛苦炼成,用来斩妖除魔的高贵剑气,现在强行插在八方尺上,用来锯木头。
剑气在愤怒,剑气在呐喊。
摇光突然后悔送出那道剑气了,她落寞地转身离开,决定练剑缓一缓。
……
锦盒很坚实,比九华山那栋豆腐渣工程牢靠许多。
江念又锯又砸,只听轰隆一声,巨大的气浪在塔里轰然炸开,锦盒终于不堪重负,裂成两半。
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中摔出,掉在地上。
君朝露半跪在地上,慢慢将它捧在胸口,低头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捧在掌心的,是他第一世时的心脏,枯萎发黑,不再跳动。这么多转世的怨恨,全都积压在这颗枯萎发黑的心脏中,他把心脏放在胸前,闭上眼睛,感受到从前的痛苦与绝望。
那时确实曾经放弃自我,想要毁灭一切。
却那么幸运,在最绝望之际,遇到了两个人。
他虔诚地看着台上江念,少女与记忆里的仙人身形慢慢重叠,宛若台上神像活转,从天空走下,将他拉离泥淖。
江念问:“在看什么?”
君朝露微微笑着说:“在看神。”
江念双手抱臂,也笑了笑,“以后别求神了,还不如求我啊。”
她从台上跳下来,感受到青年身上的气息依旧紊乱的癫狂,忍不住皱眉。这几世的怨气需要君朝露自己去炼化,炼化成功后,他说不定能原地突破。
这里是他的死劫,也是他的机缘。
江念拍拍君朝露的肩膀,“走了,回家就去闭关,好好炼化你的心。”
君朝露身形一顿,喊住江念:“师尊,你看见了吗?”
江念脚步顿住,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见什么?你把陆鸣脑子扇坏了?”
君朝露低头,腼腆笑了下,像是幻境里清瘦的少年。他慢慢说:“第一世中御花园有树开得很漂亮的海棠花,我从小就很喜欢看这些风景,每次路过,总是驻足,心中惊叹它的美丽,想着,要永远看下去就好了。”
“后来,遇见师尊、师伯、师妹、陆鸣、还有真……小师弟,”他眼中浮现异样的光彩,嘴角翘起,“我也总在想,要是七杀宗能这样,永远好下去,就好了。”
待在七杀宗时,他心中涌现比看到世上美景更加甜蜜的情绪,像是泡在蜜罐之中。所以忍不住驻足,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世。
所以,并非惜命,也不是怕死,只是太过珍惜这一世的遇见。
人生若寄,憔悴有时,而遇见他们,实在是他辗转轮回中,从来不敢设想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寄,憔悴有时——《荣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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