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榴弹炸了，在撤退的众人心中，机关炮想必也被炸了。

  张爱国架着姜团长，他把士兵分成三组，交替掩护撤退。

  “有根，你又打中一辆坦克，可以做上尉了，等回到南京，我会上报你的战功，你就等着升职嘉奖吧！”

  姜团长说着话，可精神慢慢低迷下去，失血过多，脸色因为尘土看不出变化。

  张爱国给他做的简易包扎，子弹贯穿伤。

  自从1932年，德国人多马克发明磺胺后，已经被德国、美国、英国等西方国家生产出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随着战争的扩大，鬼子海军封锁，磺胺是越来越贵，一片值几个大洋。

  由于淞沪会战，张爱国还没有来得及去零元购，黄浦江上的码头只能耐心等候。

  交替着很快来到岸边，一艘木制渔船还在等候。

  “快～快～快”

  海军的悲壮，全军覆没，航道的堵塞，为撤退迎来时间。

  水面恢复平静，滚滚长江东逝水，多少英烈魂藏其中。

  “团座，抽口烟！”

  姜团长的伤口，张爱国用酒清洗过，敷上百灵丹。

  “你小子不是说没有了吗？”

  “是没有了，捡的。”

  抬头看一眼，对方的眼神狐疑。

  “呵！卑职没有说懂啊，团座，可别不信！”

  逃出来的官兵嘴里叼着老刀烟，浓烈的味道，满腹心事，沉默，不愿意说话，也许是想到死去的弟兄和战友，哪怕是刚刚认识的。

  张爱国把三根大前门点燃，拜了拜，心里很沉重，难道要混入南京？

  在南京再打一仗？

  至于背景审查，闸北被夷为平地，上哪里去查，这个反而不担心。

  沿岸的灯标、灯桩、灯塔及测量标杆一样没有见到，想来全部拆毁。

  要是有坚壁清野的狠心，小鬼子更难支撑，只可惜……

  船靠岸，16个官兵互相对视一眼，码头的繁华依旧！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一个副团长，一个连长，接下来就是张爱国的军衔最高。

  收拢溃兵处，宪兵在登记各自的部队信息。

  宪兵头顶M35钢盔，左臂上配有环臂布章，上面宪兵两个字。

  Y字型肩带，12个弹包的九龙带，毛瑟M1932盒子炮，有的背着花机关，不知是MP18，还是SIG  M1920。

  此时的宪兵不仅是军中警察，还集党务与特务、处常与备变为一体，权力巅峰。

  “姓名，部队番号？”

  “伍有根，原江阴要塞守备营三连三排三班二等兵”

  “原属，现在呢？”

  “我是98师546团中校副团长姜怀清，伍有根因阻击战中击毁敌人三辆战车，战场提拔为上尉。”

  “三辆战车？”

  “是！”

  “用什么击毁？”

  “苏罗通20毫米机炮！”

  “谁能作证？”

  “我们都可以，我100多号弟兄，就剩下这十几个人。”

  “人才啊，要不要来我们宪兵队？”

  “啊，我还是想去98师。”

  “行，你考虑一下，想来直接找我。”

  “谢谢抬爱。”

  跟着姜团长来到营地，等所有的手续办完，一个大头兵，没有那么重要，所谓的归建，只是书面的。

  张爱国也混上九龙带，军官的衣服与士兵完全不一样，甲种呢做工好很多，三六九等啊。

  一条杠三颗豆的领章别在领口，蓝色胸章，脚上系带牛皮鞋，布制绑腿，托尼钢盔，仿制水壶，干粮袋。

  第98师是第三批调整师最后一名，出身于土木系部队，只是先调整部队编制，暂无装备可换，只“调整”到一半。

  淞沪会战中前30个师均伤亡过半，为抗战付出巨大牺牲。

  “有根啊，团座安排你去小炮连。”

  “是因为卑职打炮打的好？”

  “没错，你的战绩是非常好的，已经给你申报嘉奖。”

  “卑职听说咱们的重装备丢在上海很多，之前也没有装备齐全。”

  “家底多少还是有点的，何况一直都没有全过。”

  “身上有没有钱，我借给你一些。”

  “还有点，我现在拿多少钱？”

  “现在是国难饷50块，七七之前是80块。”

  部队的军饷是包括伙食费的及日常用品的，米面，军装这些物资是要被折现扣除的。

  姜团长扫一眼，浑身上下配齐，摇摇头。

  “缺钱了，可以找我拿，你身上这些都是要扣钱的。”

  “啊”

  “不过你的奖励快下来了，应该还有勋章。”

  张爱国低头看下衣服装备，脚上的鞋还不如鬼子的昭五式军靴质量好，前脚掌上带有36颗钢制鞋钉，鞋跟掌上有一块“J”形的鞋掌，除了笨重没有其它缺点。

  在姜团长带领下，张爱国看到自己的小炮连，全是新兵蛋子，枪没有开过，还没来得及训练，关键是缺编。

  按照编制，需要配备六门20毫米机炮，现场只看到2.5米长的两门20毫米机关炮。

  走近一看铭牌，丹麦麦德森m1935式，轮式放列重251公斤，行列重280公斤，使用40发弹鼓，备用15发弹匣，最大射程  6000米，最大射高3500米。

  至少6人操作一门炮，眼前满打满算不到40人。

  “团座，就这些人？”

  “不少了，大家都缺编。”

  “卑职看到大街上很多青年男子，总裁不是说十万青年十万兵吗？”

  “有钱有势的会当兵？现在不比以前，人家就算有打算，经过松沪会战，现在也不敢来了！”

  “那倒也是，死了30多万人，15位高级将领，校尉级以上军官近千名，他们都是真英雄，岂可和吹嘘之辈为伍！”

  张爱国颇有感慨，血肉磨坊，睁眼闭眼，全是生与死的考验，自己也曾是那个摇旗呐喊的人，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未谋其面，深受其思！

  民族国家危亡之刻，无数的父亲、丈夫、孩子挺身而出，变成一串冰冷的数字，难道他们对这世间没有留恋？没有牵挂？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无名的英雄！

  我们的祖辈！

  姜团长没有注意到张爱国略红的眼眶，语气愤愤的说道。

  “招兵难，上战场就是九死一生，稍有能耐的人都不愿意，这样下去谁来打小鬼子！”

  “谁不希望好生活，喝喝酒，跳跳舞，逛逛青楼，和女人谈谈心，吃饱穿暖，何苦去受罪。”

  “都不去打仗，人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可国家民族就没有希望了！”

  “娘的，都想活着，都想坐享其成，让别人去卖命，谁他妈的傻呀！”

  听着姜团长的话，言语中充满委屈，还有一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气概！

  张爱国默然，自己也是那十几门炮坑进来的，如果再有选择，可惜没有假设。

  唉，人皆是矛盾综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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