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树梢头。

  本来明月以为，经此一闹，萧七郎又要带她去荒郊野外的破庙里过夜了，谁想，他竟然抱着她在城里一户人家屋顶上看月亮。

  月亮不是很圆。

  她也曾经在二十二楼的女儿墙外，看过这样的月亮。

  她十六岁的人生里，从来不知道小城的晚上那么热闹，人，太多了……

  她抬头，便看到那轮不太圆的月亮。

  看久了，她就想通了，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自己？

  两年后，她考上西北一所艺院。

  自此，她没有再回去。

  西北的风喝够了，她又去了江南。

  她虽然不够聪明，但她完全能养活自己，不需要惦记着父母的东西。

  ……

  她猛的一晃脑袋，把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情绪压下去……咦，她能动了？！

  这次竟然这么快就能动了？！

  她正要从萧七郎怀里起来，却看见院门打开了。

  一盏灯笼，自院门缓缓移来。

  越来越近，可以看到是一对男女。

  男的俊美，女的娇俏，衣饰精美华贵。

  这是闯到了哪个大户人家来了？

  明月没有动，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闹开来，除了惹恼萧七郎，其他什么用都没有。

  巧得很，两人就进了他们脚下的那间房子。

  明月隐约可听见屋里传来女声娇笑:

  “姐姐，妹妹又来看你了，可怜呐，洛城谢家嫡出的大小姐，曾经艳压群芳，嚣张跋扈得不可一世，到如今，只能像个狗一样活着。”

  女人说话声音同样很娇媚。

  明月一听，喔豁，来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她情不自禁的把头往下伸，这一伸，才发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一点了。

  萧七郎见她脑袋往下伸，估计是想要听屋里的动静，便非常善解人意的伸手揭开那几片瓦。

  屋里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可惜呀，为了应付谢家那帮老东西，不能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太可惜了！不过也真奇怪，你都一年多不开口说话了，那帮老东西真的一点也没怀疑吗？怕是元郎给得太多了，他们假装没看到吧？哈哈哈哈，一群贪心的老东西，不用十年，洛城谢家可就要变开封元家咯！元郎，你可真太厉害了，算无遗策啊！”

  然后，是一个年轻男子温润的声音:“还得谢梅娘鼎力相助！”

  “她如此对你，妾身如何能忍。不过，我们三天来喂一次药，也太麻烦了些，万一哪天疏忽了，她跑出去了怎么办？”

  “放心，她出不了这个院门。”

  “这软筋散可是要百金一两呢，这么好的药给她用太费钱了，不如挑了手筋脚筋，再挖了她的眼，割了她的舌头，半文钱都不用花呢。”

  那女声撒娇道。

  然后，明月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嘴巴啜吸脸蛋的声音。

  男子温润的声音就带了笑意：“梅娘，好歹她跟你姐妹一场，你怎么就那么想弄死她？不过，敢爱敢恨，爷喜欢！”

  “真喜欢，你就依了我，先把她脚筋挑了，反正她现在这样子，跟挑了脚筋也没差别。”

  听声音，明月都能想象她撅嘴撒娇的妖俏模样。

  “不行，梅娘，凡事得按计划，”男子声音依旧温和，却不容置疑，“谢家家大业大，咱得慢慢来，听话。”

  ……

  一男一女屋里待的时间不算长，明月大概猜了一下，一个应该是谢大小姐的上门夫婿，一个则是谢大小姐的姐妹。

  都是狗血人生。

  事实上是，别人的狗血，可能就是她的转机。

  她，也许不用去江南了。

  至于其它的，再慢慢说吧。

  目送两人出了院子，明月试着开口：“……我们……另一边……说话。”

  萧七郎听她语气平静，心里有点慌，但还是老实照办，带着她，换了另一个屋顶。

  “刚才那对男女的对话，你听到了吧？”

  萧七郎点点头。

  “谢大小姐中的那个毒？还是药？你能解吗？”

  她其实觉得，谢大小姐中的药可能和她的一样。

  果然，萧七郎点点头：“可以。”

  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和你一样的。”

  明月哼了一声，却忍住没骂。

  发脾气丝毫改变不了她的现状，而她现在有个机会，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弄好了，也许都不需要一年，她就能成功。

  “我们可以和谢大小姐联手。她有财力，有门路，我们有人，这样，我们甚至都不用去江南了，记得我们当初坐的那个船吗，就是洛城谢家的，也就是刚才那个被人谋害了的谢大小姐的。”

  “好。”

  萧七郎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

  明月又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下了决心，问萧七郎：“你有毒药吗？那种吃下去后并不影响身体，但是需要定期吃解药的那种，有吗？”

  小说里死士吃的那种。

  “有。”

  “好，给我一颗。”

  萧七郎伸手，很快就从怀里掏出一小丸药。

  古人的怀里袖里都是个大空间，要啥有啥。

  “有解药的吧？多久吃一次？”

  “有，一个月内不吃解药就会毒发。吃一次就好。”

  那没事，先过了这一个月再说，一个月后还要不要吃药，到时再看好了。

  她想，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以德服人。

  一个人，双商要低到什么程度，才能被自己的妹妹和丈夫骗到那么惨？

  一个人，要作到什么程度，才能全府乃至背后的家族都无人真正关心？

  她不能把安居村几百号人的把柄，那样毫无保障的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至于日后他们有了更深的牵绊后再怎么做，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她做事的底线是，给人留路，能帮，她都会帮一把。

  但她不会随便把自己的后背给别人。

  “那好，你换张好一点的脸，我们下去吧。”

  萧七郎默默照办。

  只要不提赵二郎，他都愿意顺着她，宠着她。

  ……

  第二天，也就是赵二郎跟人打架并成功拜师那天，开封城里出了个大热闹。

  洛城谢家谢大小姐披头散发的，被一个下人扶着来到府衙击鼓鸣冤，状告赘婿元朗伙同庶妹谢芳梅给自己下药，谋害家产。

  证据充足，元朗和谢芳梅二人当天就收了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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