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男性不育，就像老太太存钱，有不少，可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刘丰也不例外。

  大夫说男的这种病，中医效果比较好，周静就陪着刘丰去了平南市的中医院，拿了十几付中药。

  中医院的大夫说，治男人不育这种病，慢，要有个思想准备。

  “这些药，吃完了再来，一两个月能见效就不错了，要连续吃。”

  周静开始在那间十几平方的小家里偷着给刘丰熬中药，用一个小电炉，外加一个砂质的药锅。

  周静本来要在门口外面的炉灶上熬药，可刘丰沉吟半天，说了一句：“还是在屋里熬吧，省得邻居问东问西的。”

  周静知道刘丰的顾虑，安慰他说，要是邻居问起来，就说是给自己熬的。

  “……”

  刘丰木着脸不说话，周静就知道，他还是放不开。

  中药在砂锅里咕嘟，尽管周静关门关窗，可浓郁的味道还是透过门窗的缝隙飘散到外面，有经过邻居闻到，就会互相打听。

  “谁家熬中药啊？”

  “不知道。”

  ……

  周静在屋里听着，一声不吭。

  熬中药的不便，对周静来说还是小事，刘丰出差才是让周静最头疼的事。

  刘丰现在听严勇的话，开始跑平南市周边的区县，到一个地方，总要把周围都跑遍了才回来，少则三四天，多则就得一个星期。

  周静想出一个办法，刘丰只要说第二天出差，周静就提前一天把在外面要吃的药都熬好，熬得汤汁浓一些，装在两只瓶子里，反正天还不热，喝个几天没问题。

  “要是过一阵到了夏天怎么办？时间长，药就坏了。”

  刘丰往包里装药瓶，对周静说道。

  “……到夏天再说，到时候说不定就好了呢！”

  周静说道。

  其实，周静从来就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可她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这么说。

  刘丰从四月底开始吃中药，吃到刚进入六月份，就不得不停下了。

  刘丰跑的业务有了不少回音，经常有客户拿着刘丰送去的宣传资料找到公司来，了解产品的情况。

  刘琳和营业员孙萍萍对产品不是很了解，刘丰就负责招待这些客户。

  刘丰出差变少了，可喝酒却变多了。

  周静陪刘丰去中医院拿药复查，检验结果显示，吃了一个多月的中药，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喝酒吗？”

  大夫看了刘丰的检验结果，第一句话就问道。

  “……偶尔。”

  刘丰迟疑了一下说道。

  “看你这个情况，不是偶尔吧？”

  大夫没给刘丰留脸面，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

  “……有时候，来了客户，没办法。”

  刘丰小声说道。

  “哎呀，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一边喝酒一边吃中药，你这还不如不吃呢！”

  “……干经营，确实是有的时候身不由己，大夫，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我这里是没有别的办法，要不你去别处问问。”

  大夫冷着脸说道。

  刘丰和周静从医生的诊室出来，失望加上难堪，周静冷了脸。

  “刘丰，你听大夫说了，你这样咱永远要不上孩子。”

  刚走进医院大门外的自行车棚，周静就站住脚皱着眉头对刘丰说道。

  刚才在诊室里，大夫说的话，站在一旁的周静都听到了。

  “那我怎么办？在公司我就是管着跑业务的，出差喝酒都少不了。”

  刘丰看得见周静脸上的不高兴，可他真的没有办法能做到不出差不喝酒。

  “那怎么办，那就不要孩子了呗！还能怎么办？什么时候不是你的事情最重要？”

  周静没好气地说道。

  “诶！周静，你什么意思？我出差喝酒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给家里多挣点钱？”

  不时有人进车棚取自行车，经过刘丰和周静的身旁，周静不管不顾的态度让刘丰也有些火，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你为了家里多挣点钱，那好，我问你，你挣的钱呢？去年你还在盛和的时候，你就基本不往家里交钱了，招待客户还要从家里往外拿钱，说要挣大钱，到头来呢？大钱没挣到，工作都没了，现在你和严勇一起干，我也没见你往家里拿过钱啊，你吃中药的钱还是我出的呢！”

  周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直接把刘丰的脸说黑了。

  “……”

  刘丰瞪着周静，没说话。

  周静看刘丰不说话，怒气上头的冲动劲也缓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公共场合说家里的事，有些过分了，就转过脸看身后那一排排的自行车，没再说话。

  “……咱能不能回家说，不在这丢人！”

  刘丰忽然说了一句，去开了自己自行车的车锁，推起就走。

  “……”

  周静看着刘丰气呼呼地背影，刚刚稍微冷静的脑子，忽的一下，又被怒火点燃了。

  刘丰和周静回到那个十几平方的小家，关上门，继续吵。

  “你什么意思？你还生气？你气什么？我从开始就让你和我去医院，你不去，我自己跑医院，连输卵管手术我都做了，就是害怕漏下一点不能怀孕的原因，如果你早和我一起去医院，我至于受那么多罪吗？现在，查出你的问题，我埋怨过你一句吗？不还是每天给你熬药，还得督促你喝，你倒好，一边吃中药一边喝酒，你这是糊弄鬼呢！”

  一路上，刘丰在前边骑得飞快，周静一路都没跟上，憋了一肚子火，回家之后，她先爆发了。

  “我糊弄啥了？你哪次熬的药我没喝？你以为那些药好喝？再说了，客户什么时候来，我怎么知道？来了，我不招待谁招待？”

  刘丰也不示弱，他被周静指责不挣钱，气得不行。

  刘丰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在盛和是徐强故意捣乱，几万提成变几千，他明明和周静说过啊，现在还拿这个来埋怨他！

  现在，公司刚开始，万事开头难，周静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自己挣钱多的时候，给周静花钱从来都不手软，可现在，自己处在低谷，周静却来戳一个男人最疼的地方。

  “招待客户就一定要喝酒吗？不喝酒不行？活不了？”

  周静质问道。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你听说过招待客户有不喝酒的吗？喝都喝不来业务，甭说不喝了，人家谁缺你那顿饭？”

  刘丰说道。

  刘丰在工厂里的时候并不觉得工人有多单纯，可自己现在干经营接触的人多了，再去看，就觉得不光是单纯，真的就是有一点傻了。

  比如说，眼前的周静。

  “我不懂？你才开公司几天？就说我不懂！你要是能力强，不用吃饭喝酒，别人照样跟你做生意！还是自己不行！”

  “……”

  刘丰看着像斗鸡一样的周静，忽然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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