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阳委实没有料到，斟酌道：“法不可轻传。不过，可以给你受箓加封，日后若有大功，倒是可以赏赐些术法旁门。不过，你飞僵之体，要那些也没用。”

  赏赐？呵呵。

  姜钟听出他话语中的傲慢，心中嗤笑。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有用没用我也要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道长既然能活三百岁，想来是有长生法门的，而民间传说中的五雷法、天罡地煞变化之法，都高妙无比，还望道长不要敝帚自珍。”

  载阳真人摇头道：“而今天下灵机穷尽，就是真法也难修。况且你是飞僵，本就脱离轮回，肉身坚凝，何必执着于此？”

  姜钟捏着怀表道：“道长既然能修成，不见得别人修不成，我手下也有几个天资聪慧的，就算我用不着，传授给他们也是好的。”

  载阳真人闻言脸色一沉，到底是野生的飞僵，真是不知所谓，“此事绝对不可！倘若这法术流入凡间，被歹人所用，天下大乱，你该当何罪？”

  姜钟道：“我只传授给好人！”

  “那若是别人偷去了呢？那等他死后呢？那若是他被人利用了呢？他是普通人，他会有错。而玄门真法带来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背负的。”

  载阳真人冷冷道：“非天师府受箓弟子，岂能私将授受？就是我天师府弟子，也要根据受箓品级赐法。”

  姜钟哼笑一声，“所以你就自己把法术藏了起来，为自己后代使用，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被别人利用了？”

  载阳真人怒极反笑，“天道无私，但人心有私，玄门真法遇正则正、遇邪便邪，故而法不可轻传。我天师府为太上道祖亲传，自然有度量正邪、斩妖除魔的本分，多少天师府弟子都为此失去了性命，岂是藏私之举？”

  姜钟呵呵冷笑，“即便没有你天师府，也有其他人代替。真法流传的危害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会威胁你们天师府的地位，好人坏人学不学法术，世道依旧如此。

  况且你们教化万民这么久，天下邪魔可曾少了一个？扬汤止沸，火还在烧。”

  “胡言乱语！”

  载阳真人皱眉道：“正因为天道无私，才会让你等邪魔精怪诞生，我玄门弟子不惜性命斩妖除魔，就是为了不让你们祸害人间。

  而你只惦记着真法，可想而知，你惦记着的是一样东西，被锁起来的那样东西。”

  姜钟抚掌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你道门会在大劫中灭亡吗？就是因为你们藏私！你们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草芥，役百姓如牛马，心安理得的享受众生的供奉，却不肯让他们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看看那些瑟缩在角落的管家、警卫、厨师、奶妈、丫头，他们哪一个不是爹生娘养的？却要来伺候你们！看看我们搜出来的金子大洋，哪个不是民脂民膏？

  看到那些长枪火炮了吗？这叫做科技，它可以惠及万民，让所有人吃饱饭，让这个世界不再局限于可悲的历史周期率，让每一个人都能翻身做主，让每一个人都能幸福快乐，纵情高歌！

  你口口声声说天道无私，可既然无私，又岂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好坏分明？”

  载阳真人怒斥道：“少在这里颠倒是非！我们雇佣管家、奶妈可都是给足了大洋的。

  我们藏私，给了你，你就不会藏私了吗？

  土炮长枪就是例子，给了他们，他们用来做好事了吗？

  不，他们拥有了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导致现在战争四起，你争我夺，死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

  可见世人愚昧，要是没有人教化万民，统摄宇内，建立尊卑上下，就会道德沦丧，世间沦为鬼域！

  还幸福快乐，可笑！你独独看不见那遍地哀嚎、满目疮痍，却来问我？！”

  姜钟摇头道：“真是封建脑袋不开窍。发展中的问题，要在发展中解决。不能因为会遇到问题就不发展。

  你知道现在的战争是为了什么吗？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战场上送死吗？你知道他们怀着什么样的梦想吗？”

  姜钟指着院子里的那些人，他们或是茫然的土匪，或是战战兢兢的仆人，“你以为他们喜欢伺候你们吃喝？你以为他们愿意拿着你给他们的微薄到可怜的薪水过活？

  谁愿意卑躬屈膝，谁愿意做个流寇土匪？还不是被你们逼得没办法。

  你们趴在他们身上吸血敲髓几千年，现在报应来了，他们就是要打碎你们所谓的上下尊卑，建立一个没有你们的新世界。

  众生的事，众生自己来定夺，你有什么权力替众生做决定？”

  真是笑话，如果我得了法，站着大义，我对你说：法不可轻传于你，不可轻传于你的子孙后代。你们世世代代都要受我的管理，尊奉于我。你作何想？

  载阳真人怒气勃发，喝声：“泼魔！休来蛊惑民心！五千年的尊卑礼法岂能任你指摘？”

  姜钟冷笑连连，“究竟是谁在蛊惑民心，你心里清楚。”

  载阳真人气的脸色发红，可其历史局限性却让他难以找到合适的反驳理由，只恨恨道：“真是冥顽不灵！”

  姜钟冷笑不断。

  跟我讲道理？真是想不开！信息时代能接触的哲思和辩解岂是你这偏居一隅的老道能比的？

  历史上佛道辩经，道教基本就没赢过。

  就这，还想说服自己？

  姜钟猛地大喝一声，“老东西！真法你给是不给！？”

  “休想！”

  载阳真人大喝。

  姜钟手一翻，天子剑攥在手里，大踏步上前，“那我自己来取！”

  载阳真人气的浑身发抖，掐诀道声“变！”

  在姜钟法眼中，那身躯猛地膨胀起来，化成一只凶恶的斑斓猛虎，血淋淋的大口向姜钟咬来。

  哪知姜钟甩手扔出几个手榴弹，抽身便退。

  轰轰轰。

  手榴弹在老虎嘴中炸开，霎时间血肉模糊，但那老虎仍旧未死，就地一滚，起身时已经变回了人身，整张脸已经烂的不能看了，却仍旧毫无所觉，掐诀指天。

  轰隆。

  夜空中一声霹雳炸响，震霆飞降。

  周围呆呆愣愣的土匪们听到这轰轰浑浑的雷声，忽然浑身一颤，毛发根根树立，不少人都“哇呀”一声，瘫坐在地。

  饶是姜钟心里有升起一丝悸动。

  雷者，至阳至刚。

  而说起雷法，除了雷法源头的神霄派，就只有天师府的《五雷正法》名头最大。

  这道士不知道实力怎么样，他不敢硬接，头往下一栽，就听一声闷响，地上青砖震动，整个人已经钻进了地下，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幽深洞口。

  飞天遁地。

  飞僵之本能也。

  霹雳落下，却只打到地面，不知有什么玄妙，落在地面上却连一丝尘土也没惊动。

  周围的土匪被吓得呆呆愣愣，被这一震，才恍然回魂，惊叫一声，四散而逃。

  载阳真人神情凝重，此时虽然恼怒，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对手非同一般，故而十分谨慎。伸手往地上一按，霎时间使了个凝土为钢的法门。

  绵软的土壤顿时变得坚愈金铁，且正在不断扩大范围，却是要用此法把姜钟逼出来。

  然而姜钟谨慎惯了，遁入地下后并没有伺机攻击，而是遁往了远处恐慌的土匪群中。

  姜钟刚从地下冒出头来，载阳真人目光就跟了过去，他面无表情，踏步向前，一身道袍仿佛被风灌满，鼓鼓囊囊。

  姜钟眉头一皱。

  抓出一门大炮，瞄准了载阳真人。

  载阳真人见此，冷笑一声。

  观其往日作风，这魔头最擅长使用火器，而今成了飞僵，也不忘本。

  可这魔头却忽略了自身最强大的武器，乃是那强悍身躯。

  况且，真以为玄门高真怕这些火器不成？

  伸手一抓，几道白烟从周围聚集而来，虚虚凝成一个拂尘模样，刚要更进一步，彻底将这件宝贝取出，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如钟如罄。

  “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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