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如一道惊雷，骤然在香荠脑中炸开！

  “我不知道白姐姐在说什么。”

  香荠极力控制着声调回道，可声音还是隐隐颤抖起来。

  白姨娘露出一道苦涩的笑：“可我看到了，香荠妹妹。”

  “白姨娘看到了什么？”香荠的脸部微僵：“给主子下药可是大罪，我和明月素来不睦，又怎会联合起来做此等脑袋的事？”

  “不睦？我本是信的，可后来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你们施的障眼法。”

  白姨娘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继续道：“那日你私自外出，大少爷那儿搞出了好大的动静，合院都知道你院子里的小兰受了酷刑。我想和你交情一场，本想去你那里帮忙照顾，没想到明月已在那里，帮忙料理着你的丫鬟，你说这又是为何？”

  香荠攥紧了手帕，没想到明月行事那般小心，还是落在了别人的眼里。

  香荠用力克制住纷杂的心绪，冷硬回道：“竟有此事？那最多只能说明她和小兰有些交情，又与我何干？”

  “我一开始也是这般想的。可我后来发现，明月身上一直有一股若有如无的香气，在你身上也常常闻到。但你从来不用香，每日与草药作伴。所以我猜，那是一种草药的味道。于是我一直跟着明月，暗自查探，直到待她更衣时，从她衣裳内里找到一个纸包。”

  香荠一惊，暗自腹诽道，这白姨娘的鼻子是向狗借的不成？自开始投药以来，她和明月都谨小慎微，从不熏香，也勤换衣物，只那一点点相似的草药味道，竟都能被人发现？

  香荠还未开口，便看到白姨娘用两指夹着一个纸包，轻声道：“我取了一点药粉在这里，香荠医女可要查探一番？”

  香荠的脸瞬间崩了起来，她蹙眉看向白姨娘，又听白姨娘吞吞吐吐道：“若不愿意，要不、我去禀了大少爷？可我怕，他少不了要拷打明月一番，再找人来验这药粉——”

  “好了，白姐姐别说了。”

  香荠的神色颓唐，转身向白姨娘走去：“我答应你便是——”

  白姨娘还未露出喜色，便香荠看到疾步而来，竟趁她未做防备，径直将她手中的纸包手中夺了去！

  香荠夺过纸包后，便飞速将纸包抖落开，下一瞬却脸色一变：“空的？”

  白姨娘抚掌而笑，目光里隐隐好奇道：“看来，真叫我猜对了！你当真和明月联合起来，给陈子盛下药？只是不知，你们下的是邀宠的媚药，还是害人的毒药？”

  香荠没想到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还会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是被一直看似软弱本分的白姨娘！

  她不禁一时间气结胸膛，连带着腹部都隐隐疼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白姐姐方才的话，都是在骗我。”

  白姨娘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腼腆之色：“也不全是。那天晚上，我真的看到了明月去你的院子，也看到她偷偷摸摸往大少爷的茶盏里倒着什么东西。只是她素来谨慎，从不叫人近身。我只好使出此计诈一诈你，还望香荠妹妹勿怪。我自不会说出口去，如此不管不顾得罪你，只是想求一副药罢了。”

  香荠听着暗自心惊，只目睹这两件事，便被白姨娘猜得八九不离十，又半真半假地把自己全然骗了过去，好厉害的心思。

  若白姨娘认真争起宠来，想必连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

  腹内的绞痛感慢慢消散，香荠半是嘲讽半是真心道：

  “叫兰姐姐只做陈家这深宅大院里的一个小妾，确实是屈才了。”

  香荠也不是从未对白姨娘设防过，早在刚入府的时候，便托德寿打听过白姨娘的事。白姨娘真名白秋兰，是白管事的家中长女。据传白秋兰自生下便从未出过乡下的庄子，又因乡下没有满意的亲事，才被陈子盛纳了回来。

  因此香荠只知道白姨娘平日里爱看些杂书，倒是从未想过她在宅斗上也有些无师自通的巧劲儿。

  白姨娘只道是香荠在嘲讽她，只低着头半蹲下身，声若蚊呐：“对不住，我知道已得罪狠了你，可眼下我真的也没别的法子。”

  她抬眸，恳切地拽住香荠的袖子：“香荠妹妹放心，姐姐我在江城无依无靠，大少爷对我不过是当个玩意般，夫人和少夫人更是连我的眉毛眼睛怎么长的都记不得，这事我是不会往别处说的。你只帮我一次，也算是掌了我的软肋不是？”

  香荠深深一叹：“伸手吧。”

  白姨娘无措地抬起头，看向香荠。

  香荠没好气道：“不然我如何把脉？”

  “诶！”

  白姨娘脸上绽开笑容，连忙坐下，伸出一截皓腕。

  香荠伸手为她把了脉，心中暗自记下脉象，低眉道：“我会给你煮好了药送来，希望白姐姐记住自己的话。”

  白姨娘点头如捣蒜，一改方才的沉郁，一双眼欢喜若孩童，看得香荠心头生出几分不忍来。

  她本已走出了几步，又忍不住转头问道：

  “白姐姐，为何不问我为何给他下药，又是下的什么药？你拿捏了我这么大的把柄，也不图点旁的好处么？”

  “我不爱管旁人的事儿。若你们给他的是媚药，只要别让我承宠便好；若是毒药——我怕还要额手相庆。”

  香荠顿了顿，又道：“那你便不怕，我给你送来的药汤，会是一味毒药？”

  白姨娘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毒药也好，总省得我自戕连累父亲。若香荠妹妹心善，我还能侥幸多活几年。总是个不亏本的买卖。”

  香荠忍不住看向她。

  白姨娘今年不过十八，可一双美眸里，早已无了少女的光亮，垂垂若老人。

  “我知道了。”

  香荠沉默着，刚转身推开屋门，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秦妈妈一声急急的唤：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白姨娘颤抖着起身，惊恐道：“香荠，怎么办，怎么办，他、他又来找我了！”

  香荠幽幽一叹：“姐姐别怕，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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