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莫嘉娜帮她吸引了全部的火力，梨漾用钥匙打开大祭司房间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她。

  梨漾原本做好了在繁复的宫殿里大找特找的准备，但和想象的完全不同，大祭司的房间居然相当简朴：

  没有镶嵌了魔法石的吊灯，也没有透亮精致的琉璃窗，更没有镶金雕花的玉柱。

  她走进门，空荡荡的大厅前方只有一座巨大的神像，神像下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桌，桌子两侧摆着两把椅子。

  “你来了？”

  大祭司正坐在其中一侧椅子边，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梨漾感觉自己的汗毛根根竖起。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的莘郁从她的袖子钻出来，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况：

  “嘶嘶，感觉不出他的情绪哎，我们要跑吗？”

  梨漾把蛇塞回袖口，她看着大祭司，星眸微转，身体一动不动。

  大祭司嘴角弯了弯，倒了一杯茶，推过去，“来了就喝杯茶吧，陪我聊两句。”

  梨漾大着胆子坐下，端起茶，轻轻嗅了一口，扑面而来的强大魔力缠绕在她的鼻尖。

  她又看向对面那杯，显然那就是杯普通的茶，只不过，她从杯子里闻出了熟悉的气息。

  “嘶嘶，大祭司也喜欢喝细辛茶吗？”

  梨漾：少嘶两句吧，我真的会怀疑这是咱俩的最后一顿。

  “当然喜欢，你的茶和你的宠物都很有意思。”大祭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所以我总是会想，你到底来自哪里？才能拿出这么多不属于斯兰卡大陆的新奇物，就像你的其他同伴一样。”

  足够强大和细心的人对周围的一切是相当敏锐的，就像明灯镇的云湘和岷山的莘郁，大祭司也关注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小魔法师。

  正因如此，大祭司才更难过：

  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唤醒神明的人居然不属于这里。

  正如他说的那样，大祭司没有揭穿她的身份，也不打算杀她，他等在这里，真的只是想跟她聊聊天。

  就像每天一遍又一遍向光明神祈祷那样。

  “我吗，我来自另一个魔法世界，您可以称呼它沃兰大陆。”

  身份完全被揭开以后，梨漾反而无所畏惧了，她大方地喝了一口茶，毫不避讳地说起自己之前的故事。

  “那你一定很讨厌光明。”听完她的话，大祭司叹气。

  这似乎是很多人的第一想法，但这确实不是梨漾的想法。

  “不是。”梨漾否定，“我比任何人都要信仰光明。”

  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她一遍又一遍向神明祈祷时，与其说这是信仰，不如说是执念。

  但梨漾眼中的光明不是眺望教会殿堂时看到的五颜六色的灯光。

  甚至恰恰相反，她不认为这就是光明。

  她忍受不了衔着金汤匙出生的神眷者们打着光明的幌子行黑暗之事；

  她也忍受不了那些满口道德的人表面拜神心里却只有一己私欲。

  我怎么能向这些人低头？梨漾不甘。

  谁规定了黑暗魔法师就不能拥有一颗心向光明的心？

  又是谁说她生而有罪？

  明明她才是最虔诚的光明信徒啊。

  辜负光明的人都该死！

  “你是为另一半光明石而来的吧？”大祭司很清楚她的来意，“你想毁了它？”

  果然还有另一半。

  梨漾皱了皱眉：“您说得不错，我确实来寻光明石，但我没想要毁掉什么，我只是想验证一个猜测。”

  神像身上，好好的一块光明石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变成两块呢？

  她并不觉得这是那些自大且傲慢的神职人员用来混淆视听的方法。

  “象征着神明能量的信物出问题了！对吗？”她毫不避讳地拿出手中的半块光明石，问。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大祭司靠在椅子上，“另一半就在我这个房间里，但你绝对找不出来。”

  “我找出来你就把它给我吗？”梨漾不服气。

  “哈哈，当然不能。”大祭司不气反笑，“我很喜欢你身上这种执拗的劲，但是守护神明是大祭司的使命。”

  他还是不信我，梨漾想。

  “我再说一遍，想毁掉光明神的从来都不是我！”梨漾一字一顿地说。

  大祭司的笑容淡了下来，他脸色一沉，眉眼间露出几分冷厉来：

  “既然你口口声声信仰神，能接到神谕，那你就告诉我缺失的光明石藏在哪？”

  梨漾清澈闪亮的眼睛从整个屋子扫过去，没有半点犹豫地停在神像面前，她抬手一指，声音里带着必胜的信念：

  “就在神像的左眼瞳孔处。”

  大祭司震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另外半颗光明石是黑色的。

  果然是这样。

  因为信物被污染了，所以它才会被切割成两半，分开保管。

  “你怎么会知道，我分明没有告诉任何人。”大祭司喃喃问。

  “因为我说了，我才是神最虔诚的信徒。”梨漾意有所指，“而有些人却只会以神的名义满足自己的欲望，比如，赎罪券。”

  “这只是用来统一大陆信仰的方式。照你的说法，毁掉教会反而是信仰神明的方式了？”大祭司也话里藏话。

  “我们来打一个赌好了。”梨漾没明确回答他这个问题。

  “赌什么？”

  梨漾看向他的杯子：“就赌这杯茶。”

  “昨天，教会的军队已经闯进首都。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今天中午，胜利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圣城。”

  “我们就赌祭司会不会在今天公开细辛的效果，停止兜售赎罪券。”

  大祭司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他盯着茶壶里起起沉沉的细辛叶片，半晌没有说话。

  神爱世人。

  “惩戒”的真实原因，以及细辛的功用，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吗？

  梨漾没有逼他同意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神像，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会在圣殿之外的高台处等您。”

  他绝对会来，而她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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