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别这么叫她，我们还未完婚，若是日后……她也还是要嫁人的。”

  孙均从柜子翻出干净衣物扔给胡永道：“今日太晚了，擦擦身子换个干净衣物，睡着舒服。”

  “陈亮呢？他最近怎么样？”

  胡永接过衣物，在一旁的水盆边淘洗了下毛巾擦起了身子。

  “陈亮奉张将军之令，先行去往西蜀大营调兵，待到军备整装后便与我们在凤翔汇合。”

  胡永看着孙均，又清了清嗓子顿了顿，“我这头来成都寻您自是脚程要快上许多，也不急的，咱们晚半个月再出发，能赶上在凤翔与他们汇合。”

  孙均理铺盖的动作一顿，又用力的拽起被子往下一甩，将被子摊平在榻上。

  “军中之事，没有不急的。你放心，我的事，我会处理好。明日……最多后日，我们便启程去往西蜀大营。”

  “大人，你……”

  “别婆婆妈妈的，睡吧！”

  孙均转过身，径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背对着胡永。

  “大人，您别怪我多嘴，之前随着您在江浙一带行军时，也见着您对府中那姑娘是如何牵挂的。这世事多变，好不容易好事将近了……”

  孙均手枕着头，安安静静的听着胡永说话，心里却如同刀绞一般。

  胡永见着孙均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睡也没睡，又继续开口道：“不然咱们先把婚事办了再出发也来得及的呀！给咱自己留个念想，也给那姑娘一个念想，总比她苦苦痴等您要好……”

  听到此处，孙均紧攥拳头，用力地闭上了双眼，试图让自己赶紧进入梦乡。

  “大人，大人？”

  胡永又唤了几声孙均，见着都未收到回应，便也识趣地躺下歇息。

  近日奔波劳碌，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好好歇息过了，终于能好好躺下歇息，不多时，困意便将胡永的意识慢慢吞噬。

  就在即将会周公时，胡永好似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二日一早，何立便穿戴齐整往孙均的房中走去，却正巧见着孙均与一壮汉，二人一前一后的从院中拱门处走来。

  看这方向，倒像是要去往芳汀苑。

  “孙将军！好早啊～”

  何立站定，甩开折扇在胸前轻摇，一脸笑意地看着来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旁似曾相识的面孔。

  “这位是？”

  “何大人早，孙某正要找您。这位是孙某从前的副将，胡永。”

  何立听闻今朝孙均竟一反常态，生疏地称自己为‘孙某’，眉毛一挑，一面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孙均那张略微心虚的脸，转而又笑吟吟地受着胡永的拱手礼。

  瞧着这二人的样子，八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何立便按下来找孙均的事情，侧过身去给他二人引路，“既要找何某，那不如正厅喝杯茶，慢慢说？也好好招待下这位，胡永兄弟。”

  “什么！”

  你用罢早饭，正抱着蔻儿在藤萝架下玩耍，听见何立的话语，不禁怒从心中起。

  “他又要走？！”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声些！”

  你瞥了一圈周围干活的女使，又轻轻拍了拍怀中蔻儿的背，朝着她们吩咐道：“来，将姑娘抱去找菁菁姑娘玩儿吧。”

  “你们都陪着去，多看着些姑娘们。”

  待她们走后，你双手抱在胸前，强压着心头的怒气，“这才求亲多久，便又要走。他当我们青黎是什么！？这样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我现在就去找他要个说法！”

  “诶诶诶，祖宗！”

  何立连忙拦住你，帮你抚着后背顺气，“如今金兵来犯，我大宋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你叫他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你转过身推开何立的手，气愤地坐在椅子上，“我气的是这个吗？”

  “我气的是他明明知晓自己随时有可能奔赴战场生死难定，却还要给青黎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与空想！”

  “偏偏那丫头也是个执拗的，若是他有个什么事，你叫青黎怎么过！”

  你愤愤地抓起桌上的团扇，扇子尾端的玉坠被摇的叮当不止，叫你的心中更加烦闷了。

  “好啦，乖～莫要气坏了身子～”

  何立又充当起了和事佬，往你嘴边送了颗樱桃，哄着你吃下。

  “我也不是多生气他抛下青黎去沙场征战，我……我只是心疼青黎那丫头。她怎么……”

  “她怎么就不能圆满一回呢……”

  说到此处，你心底的酸楚渐渐泛上眼眶，直到感受到一个略微粗糙的指腹抚上你的脸颊。

  “能圆满的……等天下太平了，咱们都能圆满。孙均此去，不就是为了大家都能圆满吗……”

  “何况，你也别把青黎想的那么脆弱，我瞧着那丫头，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坚韧多了！”

  “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就能把我照顾的很好……可是能吃苦，便要多吃苦么……”

  宋金战争一触即发，此事已成定局，你亦无可奈何，埋在何立肩头不知是该埋怨世事无情，还是该埋怨造化弄人。

  晚饭后，你轻轻地敲开了青黎的房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却看见青黎正拿着湖绿的喜服细细摩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头……”

  你踱步过去，双手轻轻搭在青黎的肩头，思索着该如何劝解她。

  见着喜服上那绣了一半的图样，你心里又被满满的酸楚堵住。

  青黎搭在你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明明是你来安慰她的，此刻却好像是她来安慰你一般。

  你试探性地开口道：“这并蒂莲花可难绣的很，好在现如今绣的还不算多，可要换个图样？”

  青黎拿起绷样，手指抚过绣面，嘴角却是扬起笑意。

  “已经绣上了，便不改了。难绣，就慢慢绣。日复一日，总有绣成的那一天。”

  “可布料终究会褪色，等你绣成，它早已不复当年华光。何不及时止损，换成蝶绕金桂如何？”

  青黎明显一怔，你又接着说道：“金桂开花虽不显眼，可暗香萦绕……”

  “挺好。”

  青黎轻声打断你的话头，你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难道这就被你劝动了？你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什么？”

  青黎朝你一笑，又看向喜服上的莲花道：“金桂挺好的，可我只爱它。莲花不会因为布匹褪色而心生嫌恶，同样，布匹也不会因为过了莲花盛开的季节而忘记它盛开的样子。”

  话已说至此处，再多劝说也已无用，你换上一副轻松的笑颜，屈指轻轻在青黎脸颊上刮了刮。

  “好，那我便陪着你等莲花盛开，结并蒂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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