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一口灌下杯中茶，再转回时眼底只余平和，他站起身，躬身行礼语气和缓的说道:“司主今日召见众位主事之时，正是司里忙碌之时，他们忙于公务，不能及时拜见大人，还望大人莫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程雅摆摆手道:“副司多心了，我怎会同他们一般见识，何况，他们也不是主事了。”

  黑莲眉头拧紧，他没想到程雅竟这般不给他面子，想起白莲同他交代的话，凡事多忍，莫要逞强，不要与新司主为敌，保存实力为先。

  他单膝跪倒看着程雅道:“司主大人，这十人担任主事多年，熟知司内公务，贸然换人，恐怕不利司内事务。还请司主大人三思！”

  呵，小样儿，还拿暗查司这点事儿威胁我，你可真是太上道了。

  程雅看着面上一片拳拳之意的黑莲沉思一会儿道:“原来他们是在忙公务啊，不是有意怠慢本司主啊，可是小院坍塌的时候，我怎么还见他们挤在一旁看热闹呢！只是他们违令在前，本司主话既出口，总不能再咽回去吧！黑莲副司，你觉得该如何是好呢？”

  程雅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跪在下边的黑莲变换的脸色心中好笑，你不是能忍吗，接着忍啊！

  黑莲心底的忍字越写越大，他攥紧的手指几乎掐破，才维持住表面的温润，恭声道:“司主大人，即是他们违令在先，自是应该接受惩罚，黑莲这便吩咐下去，每人杖责三十，大人意下如何？”

  程雅叹了口气，吩咐旁边的吴海道:“传黑莲副司的令，原来的十位主事杖责三十，降为副主事，其余各人依次降职。”

  吴海领命而去，黑莲赶紧道:“大人且慢！”

  程雅径直看着黑莲，眼中略带几分玩味道:“黑莲副司，是觉得本司主太瘦了，想叫我食言而肥吗？”

  感受到程雅眼底的深意，黑莲无奈，低头道:“黑莲不敢。”

  程雅看着旁边还站定的吴海道:“传令，一刻钟后我与黑莲大人一起观刑！”然后，转身看着黑莲道:“副司可还有什么意见，直言便好！以后，我们整日一起共事，若是不能坦诚相待，那会麻烦的很！”

  盛夏午时，日头正烈，大堂前边的院子里，如同烤炉一般，仅是站着，便让人觉得炽热难当。

  紧邻小花园的空地上，十个主事分成两排跪的笔直。如雨珠般的汗水滑过一张张倔强的脸，连不服气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暗查司负责行刑的人员拿了棍棒早在他们身后站好，只等一声令下便开始行刑。

  程雅和黑莲站在廊下。

  程雅笑容和煦，黑莲阴沉如墨。

  歪头看了看黑莲的黑脸，再看看院里十张也不知是晒得还是气的通红的脸，程雅心情更加愉悦，对着吴海一使眼色。

  吴海走到廊下，大喊一声“行刑”！

  几息过后，行刑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面上都是为难和犹豫。

  黑莲在旁边也不吱声，程雅往前一步道:“你们莫非是想让我亲自动手？”

  静等几息，还是沉默无声，程雅走到一处原来的主事跟前，看着他身后站的行刑手，打了个响指说道:“赵大安，京城本地人，三十五岁，早年也曾读过私塾，还中过童生，二十岁那年，在街头吃馄饨时，遇到泼皮打架，不慎被推倒在地，扭伤了手腕，还被地上的碎瓷片划伤了脸。”

  说着，程雅指着行刑手右脸靠近耳朵的那道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出痕迹的伤疤接着道:“就因为这么一条小伤疤，你便断送了科举之路。后来，家里人走了当时还只是个小吏的三处主事陈铭杰的门路，花了八十五两银子，进了暗查司。可是你家贫，实在拿不出银子接着打点，最后只能进了行刑处，整日与大棍作伴。”

  不理会赵大安的惊呆，程雅走到陈铭杰旁边道:“陈铭杰，三十二岁，京城辖下清河镇人士，你是走了旁边一处主事沈玉成的门路，你们早年是在一个武馆学的艺。旁的不说了，陈铭杰，看你这眼下青灰的样子，看来昨夜兰馨阁里兰沁姑娘很合你的意啊！”

  陈铭杰一下瘫倒在地，程雅“啧啧”两声，“要是小兰沁见到你这般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程雅略过陈铭杰站到他旁边的四处主事罗永辉身边，还未开口，罗永辉便叩头道:“禀司主，罗永辉甘愿受罚！”

  程雅摇摇头，“暗查司的茶不错，我刚才喝了好几杯，嗓子润的很，本打算与你们每个人都好好聊聊的，你这样还叫我怎么说的下去啊！算了，下一个吧！”

  其余人等听了程雅的话语，个个心惊，唯恐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曝光在这大好阳光之下，俱都叩头请罪，表示愿意接受惩罚。

  程雅满意的看着大家道:“我就知道咱们暗查司个个都是敢作敢当的好汉，既如此，那便开始受刑吧！天怪热的，早些结束也好早些回去歇息。我在城里的茶饮铺子定了冰饮子，想来很快便送来，给大家解解暑！”

  说罢，程雅又看向行刑手道:“我知道你们行刑也是有技巧的，可我这个人最不喜偷工减料瞒天过海的人，你们若是有丁点欺瞒，我可以寻人让人你们亲自体会什么叫杖刑。”

  此话一出，无论是行刑人还是各处主事都不敢再吱声，指望今日这场事早些过去，他们都需要好生缓缓，今儿这半天过得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

  随着杖刑开始，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观刑的，受刑的，还是行刑的，都松了一口气，新司主这三把火都烧完了，今儿这关算是过去了吧。

  杖刑完毕，十个人单薄的夏衣上都渗出了血渍，有些体弱的还晕了过去。

  暗查司里的大夫早就候在一旁，行刑完毕便过去诊脉上药。

  十个行刑人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湿大片，看来，的确是出了些气力的。

  程雅也不打算再为难他们，收拾他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也不可能一下把暗查司的所有人都换掉。再好的地，也会长草，除了便是，草盛豆苗稀，豆苗盛了草自然也就稀了，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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