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胆小鬼呢？”长孙离听到她这句话，反而动摇了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江菱看好的那种人。

谁会不怕死呢？他很清楚自己和江菱有所不同，她是为了目标可以很坚定的强者，自己却是拿着制胜法宝的胆小鬼。

因为他害怕面对亲友的死亡，才会催促自己不断变强，却还是对江菱这个委托产生了退意。

“不会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江菱给出的答案却很肯定：“我听了你的很多评价，包括没形象，粗俗，胜之不武，脾气臭，可是我并没有在意，为什么？

因为我始终觉得，我不应该以我的观点来评价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所不同，况且我才和你刚见面。

如果你真的胆小，也不会冒着被别人当坏人的风险实施那种办法救人出去了，这就证明你比谁都更清楚，比起其他人的批判，只有实际的好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我找你不是因为你适合干这种勾当，而是我无比确信，你会为了同伴来当这个恶人，即便是与我相熟的人反目也在所不惜。”

“不要随便抬高我，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长孙离否认，可显然他内心并不安稳：“那你为什么不自杀？”

“自杀？太没面子了吧。”江菱挑眉，纳闷儿：“你要我无声无息死去吗？我不想那样，而且好歹要把发动战争的任务完成吧。”

“伪善者。”长孙离冷笑了一声：“就这样，还……”

“没错，我就是伪善者。”江菱并没有否认长孙离的话：“长孙离，我要变强。总有一天我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不再受制于人。

可是眼下我能不断进步的源头，只有系统任务，和我自己日复一日的锻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算需要坑害别人，我也绝不后悔。”

长孙离眸光涌动，听着她接着说：“如果你真是胆小鬼，那我就是伪善者，毕竟这都是别人扣的帽子。

胆小鬼杀掉伪善者，就能证明你不是胆小鬼，我也不是伪善者，不是吗？”

“……你，是哪家的小将军？”长孙离终于抬起头，眸中情绪汹涌，他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他的语气明显不一样了，不是长期以来的疏离讽刺，而是正儿八经地询问。他的病本来是不允许他暴露真正感情的，因为那样只会让他的心魔加重。

可是如今他太想知道了，以至于觉得就算心魔犯了又有什么要紧，他从来没觉得“志同道合”这个词语如此意味深长。

“我是鬼族的将军，曾经是。”江菱笑了：“武侯，你终于愿意展示你真实的一面了吗？”

长孙离看着她，喉结微动，喉咙有些发紧，她真的是将军，自己猜对了。

“嗯，没有必要装。”

在你面前没必要装，你是如此了解我们要走的道路，也是如此了解我。

“我听闻，武侯原本是个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男人。”江菱哈哈笑：“和我很像啊，我原本也是个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如果说这世界注定要从我们身上拿走什么，那就让它拿走我们的愤怒好了，总好过被磨平棱角以后泯然众人。”

“我们明明才认识几天，却总说的像是久别未见的老友似得。”长孙离叹了一声，却没有再怼人：“罢了，我愿意按你说的做，就算是被诟病我也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江菱嬉笑：“总感觉你内心还是过意不去呢。”

“……我上战场的时候，亲手了解的熟人已经多到我数不过来，说不心痛是假的，我已经痛得不想再向任何人提起我的经历。”

武侯闷闷的声音响起：“生死刹那，万念俱灰，只有经历过，才明白不痛不痒的言语有多么不值一提。”

看到长孙离情绪这么低落，江菱沉默了一下开口：“你知道我内心不好受的时候干些什么吗？”

“练武？”长孙离类比自己，猜测。

“不，是唱戏。”江菱一咧嘴：“想不到吧？虽然我只会唱一出戏，可那就足够。”

“如果有效果的话，给我也唱唱吧。”武侯绷紧的神经显然还没完全放松：“既然要利用我，总得给些好处，让我有支撑下去的动力。”

“你听过《出五关》吗？”江菱清了清嗓子：“我也不是专业的，肯定长得不好，不过你既然要求了，觉得难听也得忍着。”

江菱摆好姿势起了个头：“酒浇青龙火焰飘，关某心中好劳躁。”

长孙离坐在马上，听了一句居然也跟着唱，戏腔相当标准：“你们造酒害吾命，岂知青天不肯饶……”

江菱土拨鼠震惊，既然武侯也唱了，她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俺撞是南山虎吞豹，好比北海起龙蛟。站立桥头高声叫。”

“关某降汉不降曹，千里找兄苦担劳。

今别恩相归旧主，霸陵桥前刀挑大红袍……”

最后两句，几乎是两个人同时唱出来的，唯有这两句最标准。

“哦，你居然会唱！”江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对武侯格外赞赏。

“你以为我是不学无术只会舞刀弄枪的男人吗？”武侯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我曾经也走马过长安，是个对酒当歌心气正盛的少年郎，我也会看戏，也会论剑比武。”

“只是后来……”武侯思绪似乎又飘忽不定：“后来，无人再听我这般展示自我了，我也不想再与不同路的人浪费口舌。”

“那你实际上很有学问？”江菱想了想，说服了自己：“也是，如果你没点真才实学，怎么会知道什么话语最戳人心窝子呢。”

武侯笑了一声，不答话。

“不过我没什么学问。”江菱不自觉就聊了很多，她总觉得武侯放下防备的样子反而比谁都平易近人：“我就接受了义务教育，后来考学也没学什么。”

“你学会了坚持，这就够了。”长孙离的声音比平常戾气重的时候听起来更明朗一些，虽然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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