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距离稍远，李满弓劲道十足的这一箭，飞到王七肩膀上时气势一衰，没有把王七钉在城墙。

  可是一阵剧痛从肩膀上扩散开。

  王七感觉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刺进肩膀一样。

  “这老贼！箭术果然了得！”王七骂道，痛得直吸冷气。

  “现在告诉我妖人去了哪里还来得及。起码我能留你一条全尸。”

  李满弓慢步走来，胸有成竹。

  此刻，插翅难逃。

  王七心中一片冰凉，暗叫：“吾命休矣！早知道就不该来趟这场浑水！”

  李满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又张弓搭箭。

  第二箭洞穿过了王七的发髻，擦破了他的头皮。

  箭头扎进城墙里。

  鲜血顺着后脑勺流到了脖子里。

  要是稍微差一点，就把王七射得脑浆迸裂。

  “这姓萧的妖人究竟是谁？身在何方？”李满弓的声音更近，杀气更重。

  “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王七叫道。

  “还嘴硬？那试试第三箭！”

  王七心中一酸，不愿意就这么死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想着自己和萧洞玄不过是泛泛之交，犯不着用自己的性命为他坚守秘密。

  何况萧洞玄神通广大，自有保命之术。

  可是虽然只是与萧洞玄共度了区区七八天，他已倾倒于萧洞玄的人品。

  这是个热血之人。

  如果为了自己的命而出卖他人，岂不是变成了小人？

  诸般念头从王七脑中闪过。

  黑狗溪边站在王七的身前，大声咆哮，企图为他挡住李满弓的箭。

  “溪边老弟，你……”

  王七感动极了。

  连一条狗都知道义气，他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不知道吗？

  他咬紧牙关，不打算泄密，但是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想着找些话糊弄李满弓。

  “将军且慢！”王七道。

  “你终于想通了？”李满弓微笑道。

  “我本是他花了三两银子雇来的书童，跟他并无生死之交。何必为他卖命？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他的身世来历，谁知道他口音古怪，非中原地带口音像是北方敌国的！”王七信口胡扯。

  “北方敌国？难道真的是奸细？”李满弓喃喃道。

  “我偶尔听他提过，说他是北方大国南院大王的部下。南院大王仰慕中原文化，想跟我朝议和，于是派遣许多使者，带着礼物结交中原的达官贵人。他是来送礼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跟李将军发生龃龉。”

  “一派胡言！他行刺我的时候，说我陷害忠良。如果他是北方敌国的人，怎么会说这话？他巴不得我朝将相不和。而他所谓的忠良之臣，其实都是乱臣贼子。近年来入狱的官职最高的乱臣贼子就是前怀远将军王武！”

  王七听到李满弓侮辱他去世的父亲，气得双眼通红，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才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萧先生没一剑刺死你，真是天公不作美！”

  骂完后，王七大口喘气。

  “哦？看来你和萧洞玄都是王武的余孽？本将军知道了，一定奏明圣上，赏你们一个株连九族！”

  李满弓又往前走了十步，第三次张弓搭箭。

  这一箭对着王七的胸口。

  “不行，要是轻易把你射死了，反而问不出口供。先把你射成个太监。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李满弓的箭往下偏了一偏。

  王七大惊。

  士可杀不可辱。

  当今之计唯有自我了断，免得遭人践踏尊严。

  何况此人还是自己的生死大敌。

  王七从肩膀上拔掉这支箭，朝着自己的喉咙捅过去。

  他想自杀。

  黑狗溪边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悲鸣。

  突然，一个赤脚的和尚从天而降。

  他对着王七的脑袋打了一棍子，接着吼了一声

  “碰到一点挫折就寻死觅活，谁来跟你老爸报仇？谁去寻找你的妻子？”

  这倒是让王七恢复了清醒。

  此乃佛家的当头棒喝。

  王七含泪道：“大师！救我！”

  万回和尚说：“念咒语。穿墙。”

  王七迟疑道：“墙太厚了，我穿不过去啊。”

  “有我在。我能加强你的法力，你把你师父传给你的咒语念一遍，然后平常怎么穿墙，这次就怎么穿墙，我配合你绝对可以成功。”

  此时李满弓的一箭已经射过来。

  黑狗溪边跳起来，企图用嘴叼住。

  但是李满弓的箭的劲道比寻常土匪的箭强了数倍。

  黑狗溪边没有叼住。

  箭势不绝。

  万回和尚伸手，用一个瓦片挡住了这一箭。

  瓦片被箭射穿了，四分五裂。

  万回又用手抓住。

  此时王七终于念完了咒语，拉着和尚和黑狗溪边一起冲着城墙跑。

  一人一僧一狗，穿过了城墙。

  但是守城的士兵也朝他们追过来。

  “不要犹豫，赶紧跑。”

  和尚拉着王七狂奔。

  王七感觉自己变成了风筝，被和尚拉着飞起来了，如同乘云驾雾一般，只是肩膀被拉得痛。

  黑狗溪边跟在后面。

  终于他们将追兵甩得远远的。

  万回和尚的速度才慢下来一点。

  王七突然叫道：“不好！邓无影还在城里！”

  万回和尚笑道：“你不用担心她。她化作影子，无孔不入，随处可逃，别人抓不住她。”

  “那我们匆匆分别，以后岂不是难以见到她？还没来得及告别呢。”

  “你们有缘，还会再见。相信就在不久。”

  王七坐下来，随便扯下衣服给自己包扎伤口，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的问题，脱口而出：

  “萧洞玄是怎么回事？”

  “李满弓是不是陷害我爹的元凶？”

  “现在咱们去哪里？”

  “大师怎么知道我危险了？”

  黑狗静静坐在旁边，伸着舌头大口喘气。

  “稍安勿躁，很快你就会知道。”万回和尚道。

  路边有几株野草。

  野草上露珠点点。

  万回和尚踩着野草的露珠往前走，野草未倒，露珠未掉。

  “草上飞？大师真厉害！”王七暗暗赞道。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华严寺。

  万回和尚带着王七走小门进去，轻车熟路，来到一间小禅房。

  王七意外地看到了萧洞玄。

  萧洞玄浑身是血，右手包着厚厚的绷带。

  王七心想，萧洞玄果然是去行刺李满弓，但是失败了。

  此刻甩掉了追兵，他心情放松了许多，开玩笑问道：“萧先生今晚这是效仿荆轲刺秦吗？”

  萧洞玄苦笑，说：“是啊，跟荆轲一样，就差一步。”

  王七问：“敢问萧先生为何要行刺李满弓？”

  萧洞玄正色道：“为了替天行道。”

  “莫非李满弓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何止！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帮某个大人物招兵买马，意图不轨，但是被你的师父崂山道长孙玄清发现。李满弓便欲除之而后快，自知寻常高手对付不了孙道长，就找了个由头，说孙道长是妖道，蛊惑人心，效仿当年太平道造反，继而征得朝廷的调兵令，派遣大军征讨崂山。万军之威，肉体凡胎实在难以抵挡。孙道长得了风声，提前跑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是李满弓和我师父之间的恩怨。他跟萧先生之间又有什么仇恨？”王七问道。

  “他是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萧洞玄看着王七，微笑道。

  “此话怎讲？”

  “根据我的多方调查，李满弓确确实实是陷害你父亲的凶手！他不仅让他儿子李善臣在你家房顶上放了许多反书，还收集了许多巫蛊之物，放在你父亲的军营中，甚至伪造来往信件，花重金买通他身边的心腹，彻底坐实他以巫蛊之力造反的罪名。其实真正用巫蛊作乱的恐怕是李满弓自己。”

  “果然是他！不过这也是我父亲和李满宫之间的仇恨……”王七道。

  “而你父亲是我的救命恩人。”萧洞玄眼中闪出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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