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鳌山


正旦当日,罗浮王庭大门敞开,一座又一座的鳌山被运了进来。

  江慵走出白鸾殿时,隔着老远就瞧见了那头叽叽喳喳的丫鬟太监。

  “今年真是稀罕,在王庭中竟然也有鳌山看!”

  “是啊,咱王庭中的鳌山比外头的还要气派!”

  “听说是因为君后今夜要带着贵人们礼佛,去不成灯会,君上特此请了鳌山入王庭。”

  一个小丫鬟双手托腮,“君上待君后可真好。”

  虽还未入夜,鳌山却依旧华丽精致。

  十几座鳌山屹立在阳光之下,颇为壮观。

  去岁,江慵偶然提过想看鳌山,封寰便入了心。

  直至这鳌山摆在眼前时,江慵才对于独宠二字有了实感。

  陆续有女眷进了王庭,经过鳌山时,都免不得驻足发出一声惊叹。

  赵舒环今日心情颇佳。

  自从她不再执着于封寰后,便瞧着江慵越来越顺眼。

  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和玫郡主特意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能去帮衬江慵一把。

  只是一座座鳌山外加女眷入宫的车马,竟将前往白鸾殿的路堵了个严实。

  她只能将马车换成软轿,挑了条偏僻小路走。

  一路上颠簸无聊,赵舒环便从软轿中探出头来,百般无聊地望着穹顶出神。

  忽然,眼睛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桓姝?

  她与桓姝自记事起就不对付,宫里宫外斗了小十年,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赵舒环来了兴致,喝停软轿后便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叫她瞧瞧桓姝又要作什么妖。

  由于常年进宫的缘故,桓姝对王庭内的布局十分熟稔。

  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羽翎卫后,竟然直接摸进了未央宫。

  这处宫苑平日十分冷清,只有在正旦时才会有人居住。

  而住的人,正是封寰。

  赵舒环眼皮子一抽,心中道,这桓姝真是脸皮也不要了,竟然动了歪心思!

  她自幼被保护的甚好,对于这种腌臜手段一向是嗤之以鼻。

  如今碰到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被赵舒环从祈天神殿中拉出来时,江慵手中还捧着一支桃木枝。

  “和玫郡主,出何事了?”

  瞧着江慵不紧不慢地理着裙摆,赵舒环急的跳脚。

  “桓姝偷跑进王庭了,估摸着现在正盘算着怎么勾引君上呢!”

  “她现在在哪儿?”

  “未央宫。”

  “未央宫……”

  江慵心念一转,对桓姝的计划有了大约的猜测。

  当日对桓姝放的狠话还历历在目,她的樱唇轻勾,霎时间拿定了主意。

  来都来了,今夜就莫要回去了。

  天色将黑,醴泉殿中的正旦佳宴便开了席。

  江慵与封寰并肩而坐,与众人喝酒用膳。

  席上不少文人雅士,吉祥话接连不断,大伙其乐融融,不一会便都沾上了几分醉意。

  江慵注意到席面末还有一张熟悉的脸,一声不吭地低头喝着闷酒。

  只是那双眸子仍然时不时地瞥向玉阶尽头,显然是揣着什么心事。

  “唉……”

  恨铁不成钢地幽幽叹气,江慵感觉额角抽痛。

  这桓姝整日就知道倚仗这么个蠢货,也不知到底能成什么事。

  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封寰关切地问道:“夫人可是吃酒头痛了?”

  “无妨,”江慵斟满一杯酒,笑意盈盈望向封寰,“敬君上一杯。”

  封寰回敬她,“愿新年,胜旧年。”

  借着敬酒,江慵凑到封寰身侧,压低了声音。

  一字一句,将白日里赵舒环的所见所闻如实告知。

  闻言,封寰的眉毛又蹙了起来。

  这桓家还真是阴魂不散。

  只要不绝后患,便年年都如原上草般,春风一吹,又露了尖。

  “还有那个柳缙,今日来王庭也定然没有安什么好心。”

  “君上要提防他才是。”

  江慵有些放心不下。

  大手抚上她的发顶,令人安心的声音传来,“孤娶夫人,不是叫夫人日日来忧心的。”

  “区区一个柳缙,成不了气候。”

  众人约莫喝了个三分醉后,便相伴而出去赏鳌山了。

  只见数只精妙绝伦的纸灯堆叠而起,叫人目不暇接。

  其中最为吸睛的是一座状似莲花的巨大鳌山,周边彩凤振翅,腾龙吐雾。

  莲花之上,有个身形婀娜的女子身影。

  “那是……天母娘娘?”

  封寰点头,“听伺候过母后的老人说过,母后在世时最喜欢罗浮的鳌山。”

  “只可惜,她只在被送往古刹的路上匆匆看过一眼。”

  从一个炼狱被送往另一个炼狱时,惊鸿一瞥的鳌山花灯,是她短暂的救赎。

  “天母娘娘在天上一定都看到了。”

  江慵与封寰十指相扣,“想来她现在正与君上外祖母一起,赏着人间的花灯呢。”

  许久后。

  “君上,”江慵忽然开口,“我该带人去祈福了。”

  见她身上的斗篷薄了些,封寰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仔细披在她身上。

  “莫要太过操劳,孤等会儿去给夫人送甜汤。”

  身旁的女眷露出艳羡的目光,君上真是把君后当眼珠子似的疼啊……

  江慵含笑,带着一众女眷而去。

  其余的男眷则留在醴泉殿继续喝酒。

  一直沉默的柳缙一反常态,端着酒盏站起身来,“君上,前几日臣被美色冲昏了头,冒犯君后,属实是罪该万死。”

  “臣在刑狱司中长了记性,今日再自罚三杯,还请君上恕罪!”

  说完,便连着饮尽三杯烈酒,颊上登时浮现出红晕。

  封寰却不买账,“方才为何不说?”

  “这……”

  柳缙一时语塞,面露尴尬。

  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由头给封寰灌酒,却被人轻易挡了下来。

  “君上,”席上又站起一个青年,“臣这几日方才班师回朝,未能赶上君上大喜,特此敬君上。”

  封寰不动声色,回敬一杯。

  接下来,又有约莫七八个臣子起身敬酒。

  阿渚早就看清了其中的猫腻,趁着拿酒的功夫,将玉壶里的佳酿换成了清水。

  这还是他上次跟枝梨学的。

  该说不说,这招确实好用。

  几个故意来灌酒的都喝急了眼,唯独封寰仍端坐着,眸中一片清明。

  一个眼色,阿渚立刻会意,端着玉壶走向柳缙。

  “君上发话了,柳公子若再能招架三杯,便自此一笑泯恩仇。”

  柳缙又惊又喜,端着酒盏豪饮一番。

  丝毫没有注意到掺杂在其中的缕缕暗香。

  “多谢君上赐酒!”

  封寰摆手,忽然想起了江慵临走前的嘱咐。

  “今日正旦宴到此为止吧,孤也有些醉了。”

  他佯装脚下步子虚浮,在阿渚的搀扶下往未央宫走去。

  柳缙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明,然心中还有些酸涩。

  那么美得不可方物的表妹,只能拱手让与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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