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俺出去……要不俺就不活了……”

  李杏花在屋里大喊大叫，吐死卖活。

  周氏拿着锄头站在院里不放心，她怕大闺女真的会想不开，就悄悄对小闺女李桃花说道：“你今天别去放牛了，把家里摘回来的棉桃揪揪！”

  李桃花一听两眼放光，现在正是三伏天，外面热的很，母亲让她在家里揪棉絮，她当然高兴的不得了，但脸色的喜色转瞬即逝，“娘，那咱家的牛谁放？要是不去放牛，俺伯会揍俺的……”

  周氏说道：“娘去地里干活，顺便把牛放了……”其实周氏心里也害怕，李杏花不去放牛会被李满仓打，可她又放心不下大女儿。

  她凑近李桃花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你把棉桃拿出来，就坐在西屋门口揪，隔一会从门缝里瞅瞅，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去东沟的地里叫我！”

  “我不活了——我这没法活了……娘……快把我放出来，要不我真的不活了……”屋里的李杏花从窗户纸的破洞处看到周氏，嗓门就突然提高了八十倍。

  周氏听她这么说，就趴在门缝往里看，劝道：“杏花呀，你别说胡话了，娘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死了娘咋活？”

  “娘，那你说我咋办？我活着就要嫁给那个歪子，我不愿意……”

  周氏趴在门缝处劝说李杏花，“娘也不愿意你嫁给他，……等你爹回来我再给他商量商量，咱们再相看其他的人家……”

  周氏害怕李满仓回来打骂，就赶紧背着锄头，牵着牛下地去了。临走时交代李桃花，一定要看好她姐，不要出了啥事。

  周氏走后，李杏花就止住了哭泣，李桃花一听里面没有了动静，就害怕起来，赶紧趴在门缝里往里看，就看见李杏花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屋顶，李桃花这才放心，就坐在门槛上揪棉絮。

  “桃花！”李桃花正在聚精会神的揪棉絮，突然就听见李杏花叫她，她赶紧站起来，趴在门缝往里看，就看见李杏花也趴在门缝上，把她吓了一跳。

  “姐，你叫俺啥事？”

  “你去灶房把菜刀拿来，俺有用？”

  母亲让她看着姐姐不要出事，可姐姐要她拿菜刀，李桃花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姐，你要菜刀干啥里？”

  “你别管，俺有用！”

  “姐，你不是想自尽吧，我要去告诉咱娘！”她说着就要跑。

  李杏花急了“站住？你个傻妮子，我为啥要自尽？我还没有活够呢！”

  李桃花听她这么说，心就放下了一点，说道：“姐，那你要菜刀干啥？”

  “俺肚子痛，我要去茅房拉稀，你赶紧把菜刀拿来，我要把窗户柱子砍断去茅房！”李杏花的语气很是急切，好像马上就要拉裤子里了。

  “咱娘不是给你提的有尿罐子吗？你就拉在尿罐里呗！”李杏花害怕姐姐跑了，她要被父亲打死，就不肯去拿菜刀。

  “俺憋死也不拉在尿罐里，臭死人里！”

  李桃花一听又害怕起来，要是姐姐真的憋死了，那可咋办呀？她娘肯定会骂她的，还有就是她伯也不会放过她，姐姐憋死了就没有人给大哥换媳妇了，李桃花越想越怕，不知道如何是好。

  “桃花，俺憋不住了，快点啊！”李杏花在里面催促道。

  李桃花害怕姐姐真的被憋死，“姐，你等着，俺这就去拿菜刀！”

  李桃花七岁之前都很聪明伶俐，就在七岁那年得了天花，发高烧之后脑子就不灵光了，别人说什么她都会当真。

  她跑到灶房拿来菜刀，就从门缝里递了进去，说道：“姐，快点，别憋坏了！”

  李杏花说道：“桃花，你赶紧到大路边看着，要是看见咱伯回来，赶紧来给我说！”

  李桃花害怕父亲再打姐姐，就赶紧跑到屋子后面的大路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的往远处看去。

  李桃花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她想姐姐肯定已经去过茅房了，就跑回到院子里，一看窗户完好无损差一点吓哭。

  “姐……姐……你没事吧！”她趴在门缝处往里看。

  李杏花在里面说道：“没事。”她说着就把菜刀递了出来，“把菜刀放到灶房里去，我给你说，我让你拿菜刀的事你谁呀不要说，咱伯咱娘都不能说！”

  “姐，你不是说要砍断窗户出来拉稀吗？窗户咋好好的？”

  李杏花说道：“我又不想拉稀了，我给你说，这事谁也不要说，咱伯要是知道你给俺拿菜刀，肯定会揍你的！”

  李桃花害怕的说道：“姐，俺谁也不说！”她把菜刀放在灶房里，又回来揪棉絮。

  她刚坐下不久，李满仓就从地里回来了，“爹，你回来了！”李桃花心里咚咚咚直跳。

  李满仓看她没有出去放牛，黑子脸说：“咋不去放牛，谁让你在家揪棉絮的？”

  “俺娘！”李桃花低着头不敢看李满仓，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李满仓瞪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就背着手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吃过晚饭，李满仓召集全家人在堂屋开会，除了李杏花其他人都在。

  李满仓说道：“我今个去贾媒婆家了，她说人家王家没有意见，我就当场敲定了这事，他们也都不小了，我想这个月底就把婚事办了！”李满仓的话就是权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没有胆量反对。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发表意见，李满仓扫视了几人，说道：“都没意见就这么定了！”李满仓起身站起来就要出去。

  周氏却突然说道：“他爹，这事是不是太仓促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准备啥？王家也穷，两边都不准备，谁也不吃亏！”李满仓皱起眉头看着周氏，他说完就到外面凉快去了。

  周氏站在那里发呆，她家李杏花虽然长相一般，但至少五官还算端正，她不忍心让她嫁个嘴歪眼斜的男人，但又无能为力。

  那个年代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夏天的晚上，村里有一些中年夫妻就会拿着草苫子去打谷场上睡觉，李满仓把草苫子夹在胳膊底下，叫周氏抱着被子就去了打谷场。

  李大贵和李大富就睡在院子里，李桃花害怕外面有蛇，她把一张席子铺在堂屋的地上就躺下了，而李杏花依然被锁在西屋里。

  李家和王家的亲事已经敲定，李满仓的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他躺下就睡着了，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站住！你俩给我站住！……看你们往哪里跑……”远处有几个人拿着手电筒朝着东沟跑去。

  打谷场上睡觉的人都被吵醒，有人就开始骂娘，说大半夜的不让人睡瞌睡，这是要干啥？

  有人说：“是不是有小偷？”

  “不可能，咋没有听见狗叫呢？”

  ……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就有一个人从村子里跑了出来。

  他跑到打谷场上，气喘吁吁的说道：“快，你们赶紧起来帮忙追人，石头和人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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