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花渐离一愣，原来他什么都没忘，听着这悲戚的声音，他心里倒是明白了些什么，于是缓声道：“阿穹，有件事我没机会对你讲，如今，是时候告诉你了。

  那天晚上离开客栈后，我去南郭寺了。

  可惜的是，我去晚了，我到时黑衣人已经将阿芜掳走了，同缘大师带人追赶，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芜被扔下悬崖。

  虽说没见到阿芜的尸骨，但他们是要除根的人，更何况，崖下是湍急的河流。

  两种结果，要么生要么死，很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阿芜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保护弟弟妹妹，是哥哥的责任。你尽力了，我也尽力了，想必阿芜亦不会怪你。”说着便轻轻摸了摸川穹的脑袋，有一股安慰的意味。

  对于川芜，永远是花渐离心中的痛，若那晚他去得再早一些，或者是自己再厉害些直接杀了黑衣人，或许结局不会是现在这样让人遗憾与心痛了。

  川穹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安慰，惨笑道：“我也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说着伸出右手毫不嫌弃地擦了擦阿闹流到嘴边温热的口水，这小小的动静弄得阿闹咂吧了几下嘴，“保护妹妹，是哥哥的责任，我没办到。如今，阿闹也算是我的弟弟，这次，我一定要保护好他。

  从我救下他那一刻，我就决定了，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一定要！

  江湖太危险了，这里不属于他，从救下他的那一刻起，我便打定主意要让他过上安稳的日子，可迫于无奈，这才打打杀杀了这么久，但我多多少少还是食言了，我没有保护好他，让他受了这么多欺负，这次，甚至险些丢了命。

  今后这一路不知明暗，不知生死，自然是不能带他上路了。

  天下之大，总有他的安身之所。

  我想好了，在盐官寻个安稳的地方让他快快乐乐长大，哪怕成为一个最为普通之人，也是极好的。

  对于他的父母来讲，让他好好活下去就是最好、最后的归宿。”

  话音刚落，便见阿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川穹，一脸清醒，“杜大哥，你方才说什么？”尾音已然带了哭腔，他刚醒，就听到了川穹最后几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要发生了吗？

  他们，不要他了！

  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心中一着急，便哭了出来。

  花渐离看着猛然醒过来的阿闹，下意识看向川穹，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这不该听的话，竟让这小屁孩听了去，连忙道：“阿。”

  “我是杜陵。”川穹大声打断了花渐离，转头看向他，眼神充满了决绝。

  花渐离看着川穹如此坚定的眼神，瞬间便明白了他想干什么，虽说阿闹如今这副模样甚是可怜，但念及日后之危险，只得陪着演完这出戏，“杜陵，你方才。”

  话还没说完，便见川穹径直站起来，背对着满脸不解、满脸眼泪的阿闹，不再看他，径自开口道：“抹了他的记忆吧。”

  若说让自己亲手抹去那段时光，实在是下不了手。如今，自己身受剧毒，无法动用灵力，现在看来，中毒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闻言，原有心理准备的花渐离也是吃了一惊，“你，这是何意？”他想过很多很多种解决办法，唯独没料到这一种，看来当初阿闹的担心是对的。

  这结界，确实也撤不得。

  此时的阿闹已然被川穹嘴里甚是“无情”的话吓呆了，下一瞬，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杜大哥，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留在盐官，好好长大，好好等你们的，我不跟你们走了。”

  阿闹的脑袋转得极快，他心知自己肯定是不能留在川穹身边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便以退为进，想着能保住一个便心满意足了，于是连忙求着情。

  川穹听着这哭声，有些不忍，便想着离开，却觉得自己的双腿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般，低头一看，原来是阿闹用两只短胳膊死死抱着他的双腿，他使劲抽了抽，却无法抽身。

  看着半趴在地上眼泪鼻涕乱流，十分可怜的阿闹，川穹只觉得眼睛酸涩，于是哽咽着道：“放开，杜大哥也是为了你好，阿闹乖，听话。”

  “我不放，不放。杜大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想忘记杜大哥，我不想忘记杜大哥。

  我会听话的，我会留在盐官，我不会乱跑，我会等你回来找我的。杜大哥，求求你不要抹去我的记忆，求求你了。”

  听着稚嫩的声音，听着言语中的颤意，听着这令人伤身的哭腔，川穹思绪万千，心下有了那么一丝犹豫，可当他瞥到花渐离的身影后，右手紧握心一狠，也不顾腿上的束缚，硬生生往前跨了一步，阿闹小小的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直接趴在了地上，但双手依旧死死地抱着手中的双腿。

  川穹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又铁着心朝前走了两步，阿闹被这力道拖行了一小段，身下的干草都凌乱了，都没有放手。

  花渐离看着十分不忍，于是蹲身走到阿闹面前，哄骗道：“阿闹乖，我和你杜大哥要去干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你还小，不能跟我们走这一遭，因而不能带上你。”

  阿闹此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花、大哥，我知道，所以，我不跟你们走，我留在盐官等你们好不好？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认识的，你们可以丢下我，但不能让我、让我忘了你们。

  花大哥，求求你了，我不想忘了你们。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们了。

  花大哥，求求你了。”

  花渐离看着双眼哭红的阿闹，还是有点下不去手，于是仰头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

  只见川穹冷着脸缓缓摇了摇头。

  见此，花渐离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低头看向阿闹，缓缓举起右手，“阿闹，你莫要怪你杜大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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