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我和艾丽斯并排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有几次想牵住她的小手，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每次总是触碰到我的手背就加快步伐，像是要跟我拉开距离一样，但每次都只是离我几步远就放缓步子，跟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艾丽斯不想牵手嘛？”我试探着询问。

  艾丽斯回过头来，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咦——关于我的变态父亲总想摸我手这件事。”

  “你又皮痒了？”

  “嘁……”

  “哎呀别乱跑，路上马车这么多，一会撞到你了。”我加快速度，追上去强拉起艾丽斯的手攥在手心里，暖呼呼的像个小暖炉一样。

  艾丽斯的手似乎不自觉地动了动，扭了几下也不再挣扎，认命般被我握在手心里。她低着头也不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气氛有些安静。

  “为什么不想牵手了呢，艾丽斯？”脑海里回想起小时候的她被我松开小手就会急哭的模样，再看看现在艾丽斯不情愿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酸溜溜的，好像我和她之间少了什么，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没事啊，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都多大的人了，要是再一个劲要牵手多羞人啊。”

  艾丽斯轻轻挣脱我的手心，“这么大的人，还需要自己女儿牵手才能走路嘛？啧啧啧啧。”说着，艾丽斯加快脚步走到一个卖各种小零碎装饰品的摊位前，把我远远甩在了后面。

  女孩子对这种亮闪闪的漂亮物件难免会有好感，即便艾丽斯从来没有学习打扮自己，但看见好看的东西还是跟一个普通的女孩没两样，这是人的天性。

  我没加快脚步跟上去，而是特意慢悠悠地继续走，看着艾丽斯在那个摊位前选了又选，好像对一件发簪很喜欢，捧在手心里左右端详，但最后还是放回了摊位上，站在原地等我过去。

  “想要吗？”

  艾丽斯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发簪。银白色的，做成了一种我不知名的生物的形状，看起来像是某种鸟类，长着两对翅膀，还有七条形态各异的尾巴，在阳光下闪烁着灼灼的辉芒。

  艾丽斯嘴上说不要，但想要的表情都写在脸上。我瞥了一眼摊位上的售价牌，确实有些小贵，不过用料和做工都算是非常不错的，这个价格也算无可厚非。

  我了解艾丽斯的脾气，她看中的东西，即使再喜欢，说了不要就一定不会反悔，而且她的自尊心是很强的，甚至有些自负，如果现在给她买的话，估计她也不会愿意收下吧。

  “那就走吧。”我默默记下摊位的位置迈步离开，艾丽斯紧跟在我身后，这一次和我贴得很近，像是犹豫着什么踌躇了老半天，还是拽住了我的袖口和我并排走在一起。

  “不管长多大，你还是很喜欢这种亮闪闪的物件呢，我想想......应该是你四五岁的时候吧，也看中了这种发簪，喜欢都写在脸上了还非得嘴硬不要，后来我悄悄给你买了你还跟我吵了一架呢。现在也一样，还是那么不坦率。”

  “哪有......我怎么不记得你买过那种东西啊。”艾丽斯扭过头去遮住羞红的半边脸。

  “唉，好长时间没见你戴那个发簪了，新鲜感过了就不会珍惜啦呀~果然，女孩子的爱都是飘渺的嘛。”

  艾丽斯投来嫌弃的目光，“噫——爸爸说出了很像中年处男会说出的话呢。”

  “收拾你哦。”

  “不要。”

  少女的活力真是旺盛，一溜烟又蹿到我前面去了。

  ......

  “艾丽斯，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嘛？”今天她如此反常，我猜测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试探着问道。

  “没……没有啊，什么都没发生。”艾丽斯低着头故意不看我，两只小脚不安地来回扭捏着。

  这不是一点都不会说谎嘛……

  我叹了口气，抱着艾丽斯的肩膀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她有些犹豫的表情。

  “如果是你自己能够解决的问题，那就要你自己去做。但，如果是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学着依靠一下其他人也是可以的。有什么烦恼，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好受许多哦，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跟爸爸讲讲呢？”

  艾丽斯犹豫了一会，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从衣服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四四方方又扁扁的东西出来。

  我没想到会是这种东西，居然是一封信，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粉红色的信封用一个爱心样式的印章封住，看起来还没有被打开。

  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呢，原来是情书啊，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呢，等等……情书？？？

  艾丽斯像是做错了事而不知所措的孩子，估计是注意到了我古怪的表情，以为我生她的气，想要拿回我手里的信，急得冒了不少汗。

  “爸爸你听我解释嘛，这个……这个是我同学的，她让我帮她送给她喜欢的人的。”艾丽斯一边蹦哒着去抓我的手，一边着急地解释道。

  我只觉得有些恍惚，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愣愣的盯着信封上“艾丽斯小姐亲启”的字样发呆，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开心，目光落在艾丽斯身上。

  在我不经意间，她都已经这么大了，好像上一秒还是小小的一只，一转眼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金黄色的长发，眼睛里噙着眼泪，就好像簇拥着一片星辰大海一般，一瞬间，那个身影似乎与她重叠在一起。

  太像了，太像她了。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我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的感情呢。

  我把信还给艾丽斯，有许多想说的话，但就是堵在嗓子说不出来，憋的胸口很闷。

  十三岁的妙龄，出落得像纳兰花一样纯洁，有春心萌动的小孩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明明晓得这个道理的啊。

  为什么心像是被挖去了一块一样疼得厉害呢……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总有一天，艾丽斯会带着她爱的那个男生离开我身边，或许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再见上一面。也曾在心里痛骂过千万遍从我身边夺走她的小子，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出来了，我该笑吗？还是该发一顿毫无意义的火呢？应该说，我为什么要发火呢？

  我握住艾丽斯在空中乱抓的小手，想说些什么，努力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那封信送回她手心里。

  “这是你自己的感情，爸爸不应该干涉你的，爸爸给你道歉，不应该逼你提起这件事的。”

  艾丽斯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攥着手里的情书看着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爸爸，我……你听我解释，我真的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是……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默默注视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也释然了，既然艾丽斯愿意将这种事跟我诉说，就说明她是绝对信任我的，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训斥她，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免春心萌动，喜欢这种情感，不是我可以阻拦和干涉的，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一味地阻挠只会徒增艾丽斯对我的反感。

  “不要紧张艾丽斯，爸爸又不会训你，你既然敢跟爸爸说出烦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少能说明你在依赖着我，我很开心。”我捋了捋她有些凌乱的刘海，把它整齐梳到一侧，艾丽斯眼眶里的泪珠打着转，似乎随时有可能哭出来。

  “爸爸不会怪你的，要怪也是怪那个给你送情书的坏小子，有机会我可得收拾他一下。”我抹去她眼眶里的水泽，露出一个我感觉很和蔼的微笑。

  “爸爸你别生气……我不要这东西还不行嘛。”说着，她把手里攥得有些皱巴巴的信纸递到我面前。

  我无奈的笑，又把信纸推回到她怀里，“爸爸真的没有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骗人，你明明就有生气，刚才的表情……凶巴巴的，跟鲁伊斯老师一样。”

  我只好举双手投降，心中不住的感到好笑，这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魔法课女教师，因为严厉的外貌居然在学生们的心目中是这种形象啊。

  “好吧，那爸爸承认，一开始是有一点点生气，只有一点点哦，不过嘛，有男孩子喜欢我们家丫头，说明我丫头身上是有闪光点的，异性都要主动上门，让我很欣慰啊。”

  “至于到底要不要回复这份情书，我想还是要由你自己来做定夺，你到底对送情书的男孩有没有好感，他是不是一个值得你喜欢的人，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你，这些都要考虑到，如果不想后悔，就一定要擦亮眼，好好把关知道吗。”

  艾丽斯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爸爸也不问你那个男生是谁了，但你要告诉我，你对这个男生有没有好感呢？”

  艾丽斯手指点着下巴，“呃……好感谈不上吧，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但是也说不上讨厌吧，我也不知道。”

  看来是没什么感情了，我竟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事情一下子就没那么严重了，剩下的，就是要教艾丽斯如何处理了。

  “那艾丽斯打算怎么回复呢？人家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了，不回复的话可是会伤了人家的心的。”

  “不知道耶~哎呀好麻烦好麻烦，要不干脆答应他好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艾丽斯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不过一眨眼就消失了，估计是我看错了吧。此刻她满脸疲惫的表情，满不在意地搓着鼻子说道。

  “慎重！……呃，最好是不要吧。”

  艾丽斯眯起眼睛歪嘴笑着盯着我有些慌张的表情，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啊呀啊呀，我的父亲大人怎么急成这样啊，是不是害怕我突然离开感到空虚寂寞啊？啧啧啧，别不好意思嘛，来来来，爱要大声说出来，实在不行，唱出来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你看看你看看，哎呀又害羞了，让我看看羞涩的表情，让我看看嘛。”

  “去去去，你这孩子从哪学的这一套，越来越像你妈妈了。别磨蹭了，回家回家。”

  “你让我看看嘛，爸~爸~”

  ……

  石壁上的赫拉掩面笑着望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克拉拉。

  “笑什么？”

  “你叫他爸爸了。”

  克拉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突然恍然大悟一般才清醒过来。

  “哎呀！草率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下次一定要把这便宜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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