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过后，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头顶上的电风扇吱悠悠地转着，慢悠悠地，像个临退休前还在工作的老人。

  穆慈叼着冰棍哼着小曲进班级，正好看见苏凉一拿着保温杯喝水。

  “我的妈呀~”穆慈一屁股坐在第一排的空位置上，有些夸张道，“大夏天的你怎么还用保温杯。”

  今天正好是生理期第一天，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杯子里装的都是温热的水。

  看着穆慈手上的冰棍，苏凉一觉得一阵宫寒。

  “怎么了，来事了？”

  “嗯。”苏凉一不想说话，厌厌地趴在桌子上。

  “啧啧…真是个小可怜啊，上面流汗，下面流血呦。”

  苏凉一实在不想搭理这个在生理期都敢吃冰棍的‘女金刚’，她将头埋在臂弯里，做鹌鹑状。

  正好周卫进来，穆慈便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个下午，苏凉一都是低气压的状态。

  下午放学，穆慈看她还有些难受，低声问她，“要不要给你带点止疼药？”

  苏凉一摆摆手，“不要，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那行，我晚上给你带吃的，你想吃啥？”

  “不用了，我不饿。”

  穆慈轻微叹气，她也不能代替她痛经啊，只好安慰她，“好，那我去吃个饭就回来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待一会就行，你忙你的吧。”

  一旁的周卫慢腾腾的收拾着东西，眸色微动。

  出了校门后，周卫想了想，转换了方向。

  安静的实验室里，周卫慢慢的踏上阶梯，越靠近班级心跳的越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驻足门外，手指摩挲着药盒。

  望着门内趴在桌子上的少女，因为身体不适而微微皱着眉头，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脆弱。

  他神色不明，内心有些犹豫。

  纠结了一下后，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苏凉一”周卫声音冷淡，手指扣了扣桌子。

  苏凉一慢慢抬起头，表情有些呆滞，双眼迷离的看着对方。

  眼神透出一丝疑惑。

  这家伙，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周卫将药盒推了过去，语气平淡，“止疼药。”

  空气仿佛静止了，屋外，初夏的晚风吹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苏凉一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想在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

  半晌，她拿起药，打开了盒子，吃了一颗。

  “我不会跟你说谢谢。”苏凉一的手支撑在脑袋上，语气尽是冷漠，“因为这是你欠我的…我心安理得。”

  周卫怔了一下，眼底浮现了困惑，他开口，嗓音有些干涩道，“我们之间好像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经历。如果那是另一个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那我道歉。”

  苏凉一蓦然沉默，内心像是平静许久的死火山，一旦爆发，掀起惊涛骇浪，她死死的盯着周卫，手掌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中，疼痛感让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在诈我…

  她咬了咬唇，因为腹部的疼痛，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周卫继续开口，面色温柔，循循善诱。

  “可这样对我来说不公平…”

  “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

  “我好像知道了一些秘密…”

  可在苏凉一眼中他却像一个故态复萌的心机者，卑劣者…

  她站起身来，慢慢靠近他，目光直视着他的双眸，将他逼靠在墙上。

  直接上手，拽住他的衣领，语气平静道：

  “周卫，我们在一起时…你对我并不算好，而且你做的事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所以…我才会及时止损。”

  “对不起…”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假装深情吗？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苏凉一的脸上尽是讥讽。

  一连三问，让周卫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周卫，你聪明，理智，对未来有清晰的目标。你扪心自问，你也从来没有把我规划到你的未来之中，对不对？”

  “不…我…”

  “你别急着否定，你不用骗自己，也不要骗我…”她继续撕开他的假面，“因为你一说谎，我就知道。”

  最后她给周卫下了定义，“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周卫的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重复了刚才的话，“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么？”

  他的手覆盖在胸前，那只扯着自己衣领的小手上。

  有些粗糙的手掌接触到手背上，苏凉一面色微微一变，毫不犹豫地将手抽回。

  “如果你还敢像上次在画室那样，欺负我，我一定会让别人知道你好好学生的外表下，充满了虚伪，卑鄙，自私的一面。”

  周卫动了一下唇，呢喃道，“我不会。”

  苏凉一冷哼，“最好是这样。”

  他的眼底爬上一层痛苦之色，接着眉眼一片凉薄，“在你心目中我竟然如此的不堪。”

  少年以手覆额，遮住了眼底的黯淡。

  身后是冰凉的墙壁，却不及此刻心里的悲凉。

  苏凉一退后一步，乘胜追击，她告诫自己，不能被他的假象所迷惑，那些年他带给自己的痛苦与纠结是如何的折磨自己。

  她残忍道，“在我心中，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一阵穿堂风吹过，吹散了他们之间对峙的状态。

  “我好像无力反驳，这一次就当你赢了吧…”

  院子里传来交谈声，越来越近。

  周卫自嘲地笑了一声，丢下这句话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教室。

  苏凉一泄了一口气，回到了位置上，又开始了萎靡不振的状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睡觉前，第二天一早，她便又生龙活虎了。

  好巧不巧，这天下午实验楼停电了，风扇一停，就觉得有些燥热。

  苏凉一扭头向后，对着穆慈挑眉，“还有不，给我一把小扇子。”

  穆慈边扇着风边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把递给她。

  接过来一看，塑料扇子的正面明晃晃的印着，治男科，到XX中山医院…

  背面上印着，暑期割bao皮，割一根送一根…

  苏凉一十分嫌弃，“还有其他的吗？”

  最主要的她虽然没有那玩意儿，但还是觉得夸下有些凉凉的。

  “你怎么那么多事？”穆慈不满地嘟囔着，又从桌子里掏出另一把塑料扇子。

  这把扇子更绝，正面印着，治疗不孕不育，到XX喜得儿医院…您身边的送子专家…

  穆慈神色认真问道，“还有‘喜得儿’你要换不？”

  苏凉一：“？”…

  “还有其他的吗？”

  穆慈又跟变魔术一般，从书中抽出一把扇子，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字正腔圆道，“学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苏凉一伸出手掌，叫停了她的广告词，“stop…stop…真是服了…”

  “你咋怎么那么多事，爱要不要。”穆慈瞪了她一眼，将扇子递给了她的同位。

  苏凉一“啧～”了一声，准备反驳回去，这时，老吴手上端着杯子，腋下夹着教材踏入了教室里。

  她只好端正好坐姿，那些个扇子，不换也罢…

  一整节语文课，苏凉一都拿着上面印有男科医院的扇子晃呀晃的。

  周卫看着这一整节课都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文案：割一根，送一根。

  他觉得胯下一紧，觉得神经备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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