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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撕破脸皮


托逍遥散的福,伏青骨只能以元神观识,才会识破巫危行之真身,发现其身份之端倪。

  以巫危行如今号令群魔之势来看,此人绝非默默无闻之辈,可在伏青骨所恢复的记忆中,有关巫危行的印象皆十分模糊,其存在也十分微渺。

  她原本也有所怀疑,却因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不好妄下结论,今日见其真容,便立即明白过来,巫危行一直在伪装。

  否则以其与三郎如此相似的样貌,她不会毫无印象,而同时认识他和三郎的云述,也不会只字不提。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所见之巫危行,并非真正的巫危行,他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

  巫危行将琴放在膝头,抬头对伏青骨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见伏青骨闭着双眼,笑问:“师姐这是患了眼疾,还是觉我不堪入目,所以闭目不见?”

  伏青骨道:“有时候闭上眼睛,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巫危行挑眉,“哦?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伏青骨微微侧头,三郎立即上前,巫危行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不觉一顿,神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三郎与他对视,像是望进深渊,脚下升起一丝寒意和恐惧。

  良久后,巫危行才收回视线,对伏青骨问道:“这位是?”

  伏青骨反问:“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巫危行疑惑,“此言何意?”

  “幽人宫难道就没有镜子?”伏青骨讽刺一笑,“还是说,伪装得太久,连你都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巫危行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变得阴沉,他威胁道:“看来你是不想走出这红霞楼了。”

  “那也得看你的本事。”伏青骨结印,将一道符咒打向巫危行。

  巫危行按弦,一道音刃飞出,将符咒击碎,符咒却化为无数牛毛小针,刺向他的脸。

  “破!”随着伏青骨一声轻喝,巫危行脸上爬满蛛网似的裂痕,脸皮扑簌簌脱落,露出底下真容。

  那是张与三郎极为相似的脸,因常年不见天日,十分苍白,显出几分有别于三郎的阴邪之气。

  三郎乍见其真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谁?为何会与我这般相似?”

  巫危行眸光晦暗,并未作答。

  伏青骨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这些年你可藏得够深的。”

  巫危行拂去琴上皮囊碎屑,神色一转,露出笑容,温和道:“师姐若是更喜欢这副相貌,往后我便以此示人也无妨。”

  “少惺惺作态。”此人伪装成巫危行,潜伏在紫霄雷府这么多年都未被发现,城府之深可以想见,伏青骨不敢掉以轻心,“你究竟是何人?与三郎有何渊源?”

  “三郎?”巫危行扫了三郎一眼,随后嗤笑一声,不知是讥讽,还是惊讶,“原来他就是那个凡人。”

  “你果然知情。”伏青骨握紧拳头,“这么说来,当年之事,也是你策划的?”

  “倒不用将什么账都算到我头上。”巫危行信手拨弦,轻描淡写道:“那凡人的遭遇,皆是由你的好徒弟一手造成,确切说来都是因为你,我不过只是种下了一粒种子,然后乐见其成罢了。”

  “那你这副样貌,又作何解释?”两个无亲无故之人,不仅长得相似,皆以琴见长,还恰好都出现在她身边?伏青骨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何况,巫危行还这般鬼祟遮掩。

  “师姐莫不是以为,他是我故意送到你身边,诱你成魔的吧?”

  伏青骨沉默,经历云述之事过后,她不得不怀疑。

  三郎站她身后,表情空洞茫然,若与绿髓的相遇只是一场阴谋,那他算什么?存在于这世上又有何意义?

  见她默认,巫危行忽然笑了,“师姐未免将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些。”忽然,他笑容一收,神色变得阴狠,“我若早料到那凡人是他,绝不会让他死得这般轻易,更不会让他有机会,再重现于这世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什么意思?”

  “我跟他,就像封元虚和你,只有一人能存在于这世间。”

  伏青骨不解,这与她和封元虚又有什么关系?

  巫危行挑起一根琴弦,“他早该死了。”

  琴弦振动,伏青骨双耳刺痛,脑中‘嗡’地一声后,只剩鸣响。

  她睁开眼,眼前却只有真假难辨的幻觉,她看不清、听不见,甚至无法凝神思考。

  三郎见她双耳流血,神情恍惚,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跑,可巫危行岂会让他们轻易离开?他拂动琴弦,楼中灯笼尽数炸开,黑色火星溅落,所到之处千疮百孔。

  三郎见状,连忙将伏青骨扑倒,以身躯将她覆盖,试图为她挡下这噬人流火。

  伏青骨睁开眼,却见扑在自己身上的白骨长出了血肉,“三郎?”

  种种前尘飞逝于三郎眼前,最后定在浮梦楼后巷,绿髓回头那瞬间,“仙长。”

  他紧紧拥住伏青骨,心道:若这便是终结,他也得其所愿,了无遗憾了。

  黑色火星顷刻将二人覆盖。

  就在此时,一道电光将黑色火星弹开,并迅速扫向巫危行。

  “轰!”谪戌手里的巨锤被一道紫电震飞,砸在了楚绾一和钟遇面前,溅了他们一身碎石。

  “呸呸呸!”楚绾一吐出嘴里泥渣,拿袖子挥开眼前烟雾,眯眼觑视战况,还没等他看清,钟遇便抓着他的衣领闪到了一旁。

  下一刻,一个人影飞过来,砸断了他们方才躲的石柱,又被断石压在了下头。

  楚绾一听见肋骨被压断的声音,牙根直发酸,他伸长脖子看了看,“该不会砸死了吧?”

  他刚说完,那人就像是要证明自己还健在似的,一脚踹开了断石。

  断石迎面朝楚绾一砸来。

  “啊啊啊!”楚绾一像只猴儿似的被钟遇拎开,才没被砸中,惊魂稍定,他‘砰砰’拍着钟遇的肩膀,“多谢,多谢!”

  钟遇被他拍得口吐鲜血,直翻白眼。

  谪戌自房檐下掠出,塌着半边肩膀,拔起一只巨锤,就朝从坑里跳出来的封元虚冲去。

  封元虚摘下头上破损的金冠,随手一掷,便将谪戌手中铁锤砸落,然后化出一柄鞭子,卷住谪戌,将他狠狠撞在了还挂着巫危行皮子的石柱上。

  “咔嚓!”他另外半边肩膀也塌了。

  封元虚将他摔在地上,他挣扎着要起来,却动弹不得,两条腿跟青蛙似的乱蹬,嘴里发出野兽似的嚎叫。

  “闭嘴!”封元虚被吵得头疼,对躲在角落的仙侍和弟子们吼道:“来人,将他押回无极殿,好生看管。”

  几个人迅速窜出来,将谪戌堵嘴、捆绑,然后将其扛起,利落地抬了下去。

  楚绾一对钟遇道:“这谪戌可是经常发疯?”

  钟遇点头,“疯了几百年了,每次犯病,不是找师父打,就是找掌门打。”

  楚绾一想起巫危行曾请他去给谪戌问诊,只是一直不被封元虚允许,也就没去,此刻他被激起了好奇心,手便痒了起来,于是对钟遇道:“我去看看。”

  “喂!”钟遇来不及阻拦,人已经跑远了。

  封元虚喝道:“滚出来!”

  他此刻长发披散,眉宇间尽显戾气,看上去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钟遇以为他在说自己,正犹豫要不要出去,却见他回头一瞥,然后伸手朝空中虚虚一握,便将一团黑影死死扼住,然后狠狠摔在了地面。

  是巫危行。

  封元虚一鞭子抽在巫危行身上,随后卷住他的脖颈,将其拖到自己脚下,踩住他的胸膛,冷冷睨视:“我上次警告过你什么?”

  巫危行扯住脖颈上的鞭子,狼狈抬头,神情却带着一丝挑衅,“你就这么怕我找到她?”

  “你说什么?”

  “伏青骨。”巫危行一笑,“或许,应该说是灵……唔!”鞭子骤然收紧,勒断了他的话。

  封元虚朝四面吼道:“滚!”

  躲在远处的弟子们,沉默而迅速的退下,唯有钟遇一人留了下来。

  他来到封元虚面前跪下,等着他发话,巫危行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封元虚松开巫危行,“能以元神化形,瞒了我这么久,你也算能耐。”

  巫危行咳嗽几声,扭曲地笑道:“多谢掌门夸赞。”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想到他不知他背着自己干了多少回,被发现后还敢反抗,被违逆的怒火,再次将封元虚心头暴虐烧沸,又狠狠抽了他几鞭子。

  “就凭你这个杂种,也配在本尊面前叫嚣?”

  ‘杂种’二字,令巫危行眼底闪过寒光。

  封元虚逼问道:“说,你背着本尊去浮屠境想干什么?”

  巫危行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示弱道:“属下前往浮屠境,是想替掌门排忧解难,阻止他们重组仙盟。”见封元虚神色稍缓,他表情一转,变作讥诮,“骗你的,你该不会真信吧?”

  钟遇悬着的心落地,看来巫危行是真打算与封元虚撕破脸了,随后不禁在心底佩服席玉那只死狐狸,竟让他算准了。

  他暗暗看向封元虚,只见封元虚果然大怒,挥鞭将巫危行抽翻,然后踩上他胸膛,屈膝顶住他的脖颈。

  “你敢愚弄本尊?”

  “你不是一直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吗?”巫危行虽被压制,却毫不示弱,他咧嘴一笑,“你大可试试,看看整个雷泽还有几个人会听命于你。”

  封元虚闻言,看向钟遇。

  钟遇暗骂一句,立即朝他一拜,虔诚道:“弟子永远听从掌门吩咐。”

  巫危行道:“你信吗?”

  钟遇:“……”赶紧抽死他得了。

  “找死。”封元虚不负所望地压断了巫危行的颈骨。

  巫危行脖颈虽断,脸色却平静得诡异,说话的声音阴森嘶哑,“你也说过我是个杂种,杂种命都硬,你杀不死我。”说完,他眼底卷起暗潮,双眸闪过两抹红光,然后卷舌吹出一段古怪的曲调。

  这曲调有些熟悉,封元虚仔细听了一耳朵,才发觉这便是巫危行常来为自己弹的安神曲。

  不好!封元虚迅速出手卸下巫危行的下巴。

  巫危行无法再吹出哨音,可那曲子就像丝线钻进封元虚脑海里,掐不断,扯不出,令他暴躁发狂。

  他起身退后,死死捂住耳朵,那曲调却挥之不去。

  巫危行无法合拢的嘴,咧开一个恐怖的笑容,将钟遇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察觉他的目光,巫危行转动脑袋与他对视,用漏风的喉咙,对他挤出几一句话,“你终将不得好死,这是……诅咒。”

  钟遇抓起谪戌掉落的巨锤,一锤照他的脸砸了下去,冷冷道:“看谁先不得好死。”

  巫危行的元神被砸碎,化作青烟飘向空中,留下长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钟遇看向封元虚,却见他双目赤红,神色癫狂,显然是走火入魔之前兆。他抬头望去,却见云如飞絮呈旋涡状聚集在上空,这是劫云,一旦封元虚入魔,便会招来天劫。

  他凝视封元虚片刻,然后飞身掠走。

  封元虚赤血翻腾,犹如烈火焚身,眼前也出现重影,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依靠疼痛死死拽住脑海中仅剩的一丝理智,然后盘腿坐下,封住自己的丹府与灵脉,压制住即将暴走的灵力。

  可灵力虽然被封,可巫危行吹奏的曲调,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令他心烦意乱,无比暴躁,无法静心打坐。

  空中传来雷霆奔走之声,封元虚越发紧迫,可越紧迫心越乱,强烈的杀意弥漫心头,使他想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破坏殆尽。

  一道闪电落在他面前,警告他不要跨过那条界线,封元虚强迫自己镇定,可暴虐之气充斥在他胸膛,根本无法平息。

  他眼前浮现出师父灵皋陨落时的场景,心中浮起一丝恐惧。

  难道他今日便要葬送于此?

  不甘心,他不甘心!

  恐惧、欲望,将封元虚缠住,拖入黑沼,就在此时,一股纯净柔和的灵力,自封元虚灵台涌出,灌注于灵脉之中,犹如春雨迅速扑灭躁动的戾气,然后冲开封印汇入丹府。

  这是……灵晔的灵力。

  封元虚怔愣片刻,设下净化阵,随后摒除杂念,默念清心咒,开始消除体内滋生的魔气。

  空中劫云消散,钟遇颇觉遗憾,真是老天不长眼,怎么就没降雷劈死封元虚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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