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街心，街道两旁的铺子越富丽堂皇，来往的行人越密集，马车的行进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李驱奴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又借机下去乱窜，姜芳华也趁此出车厢观察定襄的商铺类型和人流。

  挤过街心，一路向东，人流虽减少，但马车仍提不起速度，芳华也不急，时辰不算迟，若今日不行，他们去城外再将就一晚也是可以的，虽然住的没客栈好，但也比一整晚提心吊胆想着街上的货好。

  她四处打量街东的铺子，相比刚刚走过的北街满是吃食小摊和酒店，这边都是些农杂百货铺子，铁匠铺、木工铺、粮铺等等都在这处。

  她对这些铺子虽不感兴趣，却还是耐心看了各商铺来往农户的衣着面庞，多数人虽穿着满是补丁的布衣，但面容欢欣，不见阴霾。

  刚过了秋收之时，这处能如此热闹，定是今年收成不错，看来定襄也算一片静土。

  东张西望间，她忽然顿住，精致红木牌匾上镶着四个鎏金大字“平安粮铺”，简单粗暴，足够醒目。

  她的驻首引起了沐云舟的注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这才了然。

  “小姐，既然有平安粮铺在，咱们这次便容易许多。小姐有需，直接命掌柜办就成，若掌柜办不妥，也能传信给二家主，二家主肯定能办妥。”

  姜芳华还是第一次听沐云舟主动提起姜家的人和事，她不免好奇，“为何从前没见你提过姜家？”

  沐云舟：“二家主曾嘱咐过我们不可在小姐耳边提姜家的事，扰了小姐自己对是否回归姜氏的决定，所以这几年我们便没有在小姐面前提起姜家的事。

  还有楚尘，小姐从前虽知晓他的心思，但从没有想过去真正收服他，但在到定襄前却是将楚尘的心思彻底打破，这样无论姜家如何催促小姐，只要楚尘那边不应，他们也不会拿小姐怎么样。”

  姜芳华认真听完沐云舟的猜猜，嗤笑一声，满是轻蔑道：“我虽不知你口中的二家主如何神通广大，但他无论多么强大都管不住我，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没人能逼得了我。楚尘的事不过是恰好罢了。

  沐云舟，你这脑子还是适合做个实干派，这种琢磨别人心眼子的事，你不擅长没必要强逼自己琢磨。”

  沐云舟丝毫不觉被姜芳华贬斥的局促或是伤心，只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虽不擅这些，但若我不琢磨，不说出那番猜想，小姐便不会和我吐露要回归姜氏的决定，事关小姐，不容置喙。”

  姜芳华似被沐云舟语气里炙热的认真灼伤，下意识离沐云舟远一些，逃离过于炙热的气氛。

  下一瞬，灼感消失，沐云舟还可以只是沐云舟。

  “我并没有吐露要回归姜氏的想法。”

  沐云舟坚定自己的感觉，“小姐虽没说明，但若果真没这想法，小姐不会对平安粮铺驻首良久，没有关系的姜氏在小姐眼里什么都不是，并不值得小姐给予太多目光。”

  沐云舟向来沉稳，他很少会这么激动坚定地说话，姜芳华并不去否认这话，但也不再回应他。

  平安粮铺往里，过两间铺子，就是牙行了。

  恰到好处的路程阻隔了方才的交流。

  牙行门口有专设的停车位，有小厮照看，不用担心丢东西。

  三人放心进入牙行，便有牙人上前行礼拜会，不过这礼是朝沐云舟拜的。

  沐云舟刚要抬手说话，姜芳华便将他的手臂压下，低声道，“无事，你来。”

  牙人毫无所觉自己找错了财主，继续恭敬询问，“不知少爷是买还是卖。”

  沐云舟答道：“买。”

  牙人瞬间满眼放光，虽卖也来钱，但买总比卖更令人身心愉悦。

  “不知少爷是买房买地买铺子买牛马，还是买奴隶！”

  “房和铺子都看，我们没耐心耗，还请手脚快些。”

  “少爷放心，我们永盛牙行办事最是麻溜，不知您有何要求。”

  他们买房的具体要求，沐云舟只是大体知道，详细的还要小姐亲自说，但眼下这谎已经说了，再称小姐也迟了，他干咳一声，强壮淡定说道：“芳华，你来与他详说。”

  姜芳华进入角色却是非常迅速，俯首行礼，朗声道：“是！少爷！”

  转首和牙人说道：“小哥，我们想要一套带宽敞院子的房子，能放下三十辆车马，住下五十多人，且要住得宽敞些。

  至于铺子，麻烦小哥将定襄各地铺子大体介绍一番，这样我们少爷才好做决定。”

  牙人闻言一喜，这可是大单子，他立即引三人入内室静坐，命牙行的招待小厮端茶送水。

  姜芳华规矩地扮演沐云舟的下人，和李驱奴一起站立在沐云舟身后。

  沐云舟保持一贯稳重跪坐于茶几边，内心却是有些坐立难安，有他在却叫小姐委屈还是第一次。

  李驱奴虽不懂为何姜芳华要云工假扮主子，而她自己扮成下人，但他相信队长如此做定有深意。

  三人未等多久，那牙人便捧着一个大册子进来。

  牙人在沐云舟对面落座，将册子放于沐云舟面前，准确翻开一页，介绍道：“公子来得巧，这几日咱们牙行正巧多了许多在售房产，按公子的要求，我选出几套房子。公子请看这套……”

  沐云舟抬手拦下牙人的介绍，装作满是不耐道，“这些琐事我懒得管，芳华，你过来坐下看看，选个合适的。”

  姜芳华规矩听令，“是，公子！”行了个俯身礼便跪坐下来。

  牙人也是眼尖的，观这位备受重用的丫鬟面容姣好，立刻恍然大悟，识眼色地将册子摆到姜芳面前。

  “您看这套，位于承容街，咱们定襄的富贵人家都住在这里，这里的房子寻常是没有的，这一套还是前日大将军府递过来的。”

  姜芳华看着册子上的宅子布局结构图，心里感慨古代人们的先进程度，工业技术跟不上，但智慧却从未落后过。

  不过这宅子她却是不满意的，看布局，这宅子是典型的豪门住宅，主家住的地方豪华宽敞，但包括马厩、洗衣房、后厨等其他地方却窄小。

  若说容不容得下他们这些人及车马，当然是可以的，但她不可能花大价钱买处豪华的院子不看院子的景，却在青玉砖上养马停车。

  估计这牙人也是试探着递给他们，看他们是否感兴趣。

  可惜，她没钱，现阶段还没资格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套不成，可还有其他推荐。”

  牙人闻言知自己的算盘打翻了，但并没有表现出失望，仍态度温和地服务，将册子翻到另一页，再继续介绍。

  “您请看这套，虽然地段不及承容街富贵繁华，但周围治安很好，院子也十分宽阔，放置三十辆马车是可以的，只是屋子不多，若挤一挤，五十人也能住下的。”

  这套宅子布局简单，是常见的四方院子，房子一排，正对大院子。

  可牙人怕是说得隐晦了，这几间屋子住五十人还是太挤，院子放下全部的车马也不太宽敞。

  “有相邻两个这般的院子正在卖或是租吗？”

  牙人汗颜，看来他想简单了，这生意也不好做，“这些院子的地段都很好，常年都没有在售的，只是这几日碰巧，上面将这几处安排到我们牙行售卖，错过就很难再有买这些好地段院子的机会了。”

  碰巧？

  牙人两次强调这些院子的珍稀，姜芳华顿时预感到其中的不同寻常来。

  这两处院子都是富贵人家的财产，富贵人家是不会轻易将这些保值的地产出售的，除非发生了叫他们不得不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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