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落上头，不顺不给老天面子了。

  “自来了定襄还没时间来探望过谢阿兄，不知谢阿兄怎知我来了定襄的？”

  谢庭慎敏锐地察觉到姜芳华语气中的变化，他面对女子的紧张感稍微减轻了一些，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当初，你看别庄时，牙行派人禀告了你的名字。那个庄子本来是谢恬的，我答应过她要给它找一个好主家。如果是其他人，我还需要调查一下，才能定契。但既然知道是你买下的，那就无需那般繁琐了。”

  姜芳华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她感激地说道：“当时我刚来到定襄，正急于安排落脚之处，多谢谢阿兄相助。”

  谢恬这时插嘴说道：“原来是芳华姐买下的别庄啊，我之前还一直很心疼呢！现在可好了，我又可以去别庄玩耍啦！”

  谢庭慎心中暗自腹诽这小妮子整天只知道玩乐，但考虑到一旦把这些话说出来，肯定会引来一阵喋喋不休的念叨，他便忍住没敢多嘴，只是淡淡地说：“没有谁感谢谁的必要，如果不是你买下，恐怕这个别庄也很难卖出去。”

  “芳华姐，你竟然已经在定襄购置了宅邸，难道是打算在此定居吗？”谢恬疑问道。

  姜芳华看时候差不多，外面该开始行动了，于是便故意抛出杆子来引导对话，“并非如此，这座别院是我用来做生意的地方。今天进城也是为了办开业礼。”

  谢氏兄妹俩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惊讶地问道：“既然别庄位于城外，那开业礼为什么不在城外举行，反而要选在城里呢？”

  姜芳华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然后故作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整套装帧精美的枫叶，递到谢庭慎面前，轻声说道：“这便是我准备的开业礼。”

  谢庭慎满心狐疑地接过那套枫叶，心里暗自纳闷，不知道姜芳华究竟在故弄什么玄虚。

  姜芳华身上这套枫叶仅此一份，乃是她眼巴巴地看着姜楚尘一笔一划写成的。四年时间足以证明她在书法方面实在没有多少天赋可言。不过好在，她有姜楚尘这个笔替，他的字能与《将进酒》的韵味匹配几分。

  谢恬心中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脚步匆匆，像一只敏捷的小耗子一样迅速跑到她哥哥那里。她和谢庭慎并肩而立，一同凝视着那些枫叶。

  鲜艳的红色枫叶仿佛被染上了淡淡的墨香，诗意与意境在现实中完美交融。他们默念出叶片上那龙飞凤舞、行云流水般的字迹，不禁被这雄伟豁达的诗句所感染，沉醉其中，不知归处。

  而与此同时，整个定襄的各个热闹地方，都在上演类似的震撼。

  聚北辰站在或楼顶或墙头或树上，手举射筒，将枫叶诗洒遍定襄富贵人。

  刚午时的大街，正是人来人往觅食的好时候，这回儿人们却是聚集在酒楼外看热闹，富贵些的人家不愿与平民拥挤，在小厮的保护下登上酒楼，却也特意寻了靠窗的位置一看究竟。

  秋日的风偏爱红枫，无数枫叶从天而降，晴天红雨，不输最艳的夕阳，不败最鲜嫩的绿意，人们借住天上降落的红枫享着难得的美景。

  忽然，有人高声道：“这枫叶上有字！”

  枫叶有字？这倒是奇怪，顿时不识字的识字的纷纷开始捡起枫叶看。

  人群中又爆出一声声震惊，“真有字！这写的什么？谁看得懂快念念！”

  一群人都吆喝着，一时竟找不出一个在念字的，但也足以惊动各处暗自观察的富贵们。

  比起平民爱看热闹，富贵们更是用金钱财富找乐子的高手。

  于是，街上又多了许多身着府丁衣服的小厮捡枫叶，然后带回去给自己的主子看。

  未等楼上的富贵们一观究竟，楼下人群已经局部安静下来，只因那些识文断字的书生已经开始激扬文字，惊喜振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好诗好诗！只一句！气概飞扬，吾辈望尘莫及！”

  一片枫叶，一句诗。

  这边刚赞完，那边有人自动接起下一句。

  “这里有下一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写此诗的必是诗中神仙，如此意境如此达雅，实为诗中仙品！”

  “不不不！是酒仙！我这里有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诗好诗！一句尽欢豁达豪放如此！大家也！”

  ……

  人群鼎沸，众人来不及回味被这一句震撼的余韵，便被新的一句给再次震撼，一句句诗被热血呐喊而出，一首完整的旷世神作渐渐成形，而富贵们也早已在这人声鼎沸中寻到了最关键的一句。

  “此酒只为云中出，城西三里将进酒。”

  这句与整首诗格格不入，却又将人引入一种新的好奇——城西三里云中酒。

  尚府

  尚留西也在经历同样的经历，只是洒枫叶的人对他分外慷慨。

  这满院落叶景独他一人享用，而在落枫开始之时，李驱奴等人就暴露了，府中的护院向此处集结而来，然后他们三人都没有慌忙。

  队长说过，尚留西不动，他们就不用动，不用怕护院。

  果然，护院虽集结而来，却被尚留西一个手势挡在了花园外散去。

  于是，双方十分和谐地完成了一场合作，美丽的景色足够令人陶醉，尚留西悠然自得就着这场送上门的礼物用过饭食。

  别说，心情好了吃饭也香，就是这酒差一些，远不及去年他从一个商客那儿购得的美酒那般香醇浓烈、令人沉醉。那究竟是何种美酒呢？哦，对了，好像叫做“云中酒”！想来此酒产地距离定襄应该不会太远，如果有机会前去游览一番倒也是件美事一桩。

  酒足饭饱之后，先前那场漫天飞舞的枫叶雨早已停歇。此刻，饭厅之外满地堆积的枫叶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铺展于眼前。信步踏入其间，仿佛置身于画境之中漫步徐行，别有一番意趣盎然之感涌上心头。

  他现下倒是有兴致陪这位神秘人玩一玩了，信步其中，不时弯腰捡拾枫叶，渐渐地，他的眸色不再浅淡，捡拾枫叶的动作越发急促，不时，尚留西手中就攥了一把叶子。

  他终于是停了下来。

  手里的枫叶在捡的过程中已经排好顺序，他终于能完整地欣赏这首神作。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好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我倒要看看这酒是不是名副其实将进酒！”

  他俯身捡起一块石头，朝李驱奴等人躲藏的地方扔去，喝道：“出来！”

  李驱奴等人早等得腿脚发麻，但队长交代，他们需要等这位尚大家传唤，再借机将帖子送到手，他们才算完成任务。

  原本一直看这位大家不急不慌地动作，他们都要以为队长算错了，这位有文化的半白老头是不会叫他们露面了。眼下，却是终于等到这位尚大家叫他们了，他们赶紧出了藏身地，松腿行拱手礼。

  “晚辈为城西三里外姜氏酒庄的人，因仰慕尚大家宏才，特来替酒庄给您送帖子邀您去酒庄品酒。”

  尚留西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他缓缓伸出右手递到面前几个青葱的笨小子面前。

  李驱奴的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一只手，他有些茫然失措，不明白对方此举何意。

  尚留西看着少年黝黑脸上那茫然的眼睛，没好气道："帖子呢！"

  听到这话，李驱奴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急忙从怀中掏出队长交给他的帖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尚留西面前，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只要尚大家愿意收下这份帖子，那么他们就算大功告成了。

  尚留西面无表情地接过帖子，仿似一张无用的纸一般拎着走了，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把院子打扫干净，不然这帖子我是不会看的。"说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厅。

  李驱奴三人站在原地，看着满院的枫叶，认命地干起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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