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妃离去之后，内侍这才露出好奇神色，问道：“陛下，您不是说，正好想要去看看那几个反贼，尤其是那叛变之徒莫鸿琛吗？”

皇上却是看着因温妃出去而晃动的门帘，说道：“你说，一个农妇都清楚的事情，朕的两个儿子怎会不清楚？”

“陛下，贤王与晋王，是普天之下最聪明之人，怎会有事情是他们不清楚的？”内侍说完，方觉失言，连忙告罪，“奴才多言，该打该打。”

他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皇上看他一眼：“行了，你想说什么，朕很清楚。”

文华宫内，宋今瑶跪在温妃面前，却没有请罪的意思。

温妃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是叹了口气：“你且出宫去吧，早日回潞州，莫要再入京了。”

温纯兴在见到长姐与宋今瑶的事情，立刻明白这件事情失败了，就是面圣，也没能改变莫鸿琛的结局。

她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走过去要扶宋今瑶，见她不起，小声说道：“宋姐姐，不为你自己想，也要替孩子……们想一想啊。”

孩子？

宋今瑶反应过来，她当下泪流满面：“纯兴，皇上不听我说，我才说完阿琛的事情，他就命我走，我还不曾与他说西西。西西啊……我的西西才三岁，这样小。还有正东，他那么懂事听话，现在连生死都不知道呢。”

温纯兴也是心痛，可这会儿她们能做什么。

她将宋今瑶搂入怀中。

“走吧，宋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回到潞州好好生活，好吗？杨大哥肯定接到正南了，正南正等着你回去呢。”

“可是，我没能救出他的爹爹，连他的哥哥和妹妹都弄丢了，他会怪我的，他会……”

“他不会，他爱你。”温纯兴哽咽着，“宋姐姐，正南爱你敬你，视你为亲生母亲，他知道你的艰难，也知道这件事，是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甚至会怪自己，没能跟着哥哥妹妹，所以你得要回去照料开解他，若是你也不好，他该怎么办啊？宋姐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宋今瑶泣不成声，因惊惧过度，竟直接晕厥过去。

而这会儿的皇上，也已经到了刑部大牢，他早让人将贤王晋王与太子殿下都宣召过来，三人坐在一旁，是谁也没看谁。

朝中的情况实在不佳，因皇上身虚体弱，原本贤王殿下一人独大，所有人都认定他将是储君。可一夕之间，晋王的才能像是突然迸发，接连做了几件大事，开始是大败漠北，将曼合将军的头颅献上，现在又缉拿西山逆王，将其党羽一举擒获——听闻他早在三年前就疑心西山有练私兵，但因他的人出了奸细，这才一直没有调查出来。若不然，三年前就能上报朝廷一举歼灭呢。

除了晋王之外，太子殿下突然出现，也让贤王的势力大大受损。即便太子殿下失踪十年，但他乃正宫嫡出，且他失踪后皇上也迟迟不曾另立太子。如今太子回来两年有余，皇上也不曾废太子，足可见皇上对他的看重。更有传言，当初太子失踪一事，与贤王母族武威公的关系极大。

如此原本贤王的支持者，更是大半都倒戈了。

是以现在可以说是三足鼎立之相，但相比贤王与晋王在朝中浸淫多年，太子回宫时日尚短，看起来并不太能成气候。

见皇上过来，除了太子之外，贤王与晋王都表示了关心。

皇上摆摆手：“朕无事，逆王一案，查得怎么样了？”

人是晋王抓的，但却让贤王与太子来查，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互相牵制。

还是太子主动起身说道：“父皇，儿臣仔细调查过这桩案子，倒是没有特别疑虑的地方。逆王已经认罪，他占山为王，操练私兵的目的，就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卷土重来。至于其他人，也都认罪了。”

贤王立刻说道：“新近押解入京的那些尚未审查，不算认罪。而且数名奸细也还没查清楚……”

太子摇摇头：“新近押解入京的匪徒，原本就是逆王麾下之人，他们是死罪，无须审查。至于三名奸细都已经认罪画押，并无不妥。”

说罢，他扬扬手，让人将画押后的认罪书呈上来，三个细作以莫鸿琛为首，都有陈情与画押。但另外两个的陈情很是仔细，他俩也并不在关键的位置上，只有莫鸿琛因深入其中，且埋伏了三年，按道理应该有很详细的陈情，可他只简单说了几句认罪。

贤王皱眉：“难道是屈打成招？”

晋王当下冷笑起来：“贤王殿下，犯人带回来，都是你与太子殿下审问的，谁还能对他们屈打成招？”

二人很有些针锋相对，也很明显都没有将太子看在眼里。

太子倒是心平气和说道：“不曾屈打成招，那莫鸿琛的认罪书不详尽，是因他在缉拿时受了重伤，而后儿臣命太医替他调理，才算是保住他一条性命。儿臣也细细审问过，他的确认罪，没有人逼迫于他。”

皇上坐在上首闭目，并没有回应。

想一想，太子才问：“父皇，是否要将逆贼押过来，您亲自审问？”

“不必。”皇上这才开口，缓缓说着，“就莫鸿琛送过来。”

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晋王，目光中有片刻慌张，但旋即就平静下来。而贤王则有些幸灾乐祸，挑衅的看了眼晋王。

却也不知为何，晋王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簪，随意插在头上。因是小小一个，并不显眼，但贤王总是盯着他，便发觉了这点奇怪之处。

倒也不容得他多想，莫鸿琛已经被带出来了。

许久不曾见天日，莫鸿琛眼睛不住流泪，步伐也很是踉跄，几次差点栽倒下去。而且因太久没有洗沐，他身上有股难闻的气味。

近前来，侍卫便将他松开，他一下子软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更别说跪下行礼了。

太子看着这一幕，皱眉转头对皇上说：“父皇，他受伤太重了，地牢潮湿不见天日，他无法下跪，且让他就这样回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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