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越来越浓，卫坚在朝天宫里坐不住了。

  从前在京城，因为他的身份，很少能出宫，更不要说过年这种到处是人的时候了。每年也只有除夕、元宵能到金水桥看看烟火。

  后来卫铖逼宫，自己被迫流落民间。身后却一直跟着一群恶狗，整日忙着逃命，过年的时候也不敢往热闹的街市上走。

  前儿京城那边送来密信，西北大乱，马赫穆图占了三座城池，宣府总兵力战而亡，鞑靼也趁机派出骑兵，抢了不少财物。卫铖焦头烂额之际，后院又起火，皇后和陶贵妃斗法，倒害得刚有了身子的李美人落了胎，皇上刚惩罚完陶贵妃，皇后娘家放印子钱，逼死良民的事又闹了出来。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葛家昏了头，竟从城防上调了上百人把那告状的苦主家里给围住了，要他们当场写下澄清状。刚好五城兵马司路过，两边人马就对峙了起来。还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将信送到了皇帝那里，皇帝派了人前来才阻止了一场火拼。

  此事一出，朝堂震怒，弹劾葛家的帖子像雪片一样飞入乾清宫，废后的声音甚嚣尘上，卫铖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便有大臣给卫铖出主意，不如划江而治，卫铖占江北为帝，卫垚据江南做王，总归都是卫家的人，也没必要打的你死我活。

  卫钧收到密令的时候，卫铖还没下定决心，不过这热闹已经足够卫钧开心的过个好年了。

  卫坚心知卫钧的野心不止江南，这会安稳下来，不过是因为前阵子打的狠了，要休养生息一阵子。过了年了，大军还是要一路北上，打到金銮殿的。

  趁着难得的安稳时光，卫坚想去民间感受一下老百姓过年的气息，是否真的和书上写的一样。

  腊月二十四正是扫尘的时候，便是宫里也不知例外。小张公公正指挥着太监宫女仔细打扫卫坚的寝宫，卫坚却拉了太监小吉和宫女嘉文溜出了宫。嘉文原本是白丘手下的人，卫坚觉得她是个实心的孩子，早就要过来给自己办事。

  小吉前几日就得了吩咐，安排好了几人的衣裳，出了宫，几人都换上普通百姓的衣裳，走在人群中，像是一个大哥哥带着弟弟妹妹出来玩。

  “殿……大爷，咱们去五福街逛逛。”小吉兴奋的黑脸中透出红晕来，他自七八岁净身，在朝天宫烧冷灶，只当这辈子没有机会出来了呢，谁能想到泰安郡王会打进金陵，时隔四五年，又能见见外头的热闹。

  卫坚含笑应了，点点头：“你前面带路。”

  卫坚这趟出门，身边连护卫都没有带，反正卫钧早就派着暗卫跟着他呢，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三人来到五福街，瞧着汹涌人潮，小吉和嘉文互看一眼，萌生了退意，人这样多，万一遇到刺客可不得了。

  “大爷，这里太腌臢了，咱们换个地方吧，长干街也是极热闹的。”小吉笑着说道。

  卫坚摇摇头：“没事，我看这里就很好，走！”说罢，他带头挤进了人潮里。

  小吉和嘉文一看，赶紧跟了上去。

  卫坚一路被人挤着，走马观花看了一些摊子，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瞧着前面茶楼门口有些空隙，忙站了过去。小吉和嘉文也赶紧挤过去，气喘吁吁问道：“大爷，不走了吗？”

  卫坚笑了笑，指着前头不远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我在这里等着，你去买三串糖葫芦来吃。”他知道这东西叫糖葫芦，用山楂和糖做的，只是从来没尝过。

  小吉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抓着三串糖葫芦，那卖糖葫芦的老头是个实诚人，每一颗山楂都饱满红亮，外头裹了亮晶晶的糖。

  卫坚拿在手里上下看了看，着实有些新奇。小吉咬了自己手上的那串糖葫芦，含糊着说：“大爷吃一颗尝尝鲜便罢了，可不敢全吃了。”

  卫坚张口咬了一颗糖葫芦在嘴里，喀孜一声咬碎了脆糖，入口香甜，等他再用力咬破山楂，霎时一股酸水涌上来，酸的他眯起了眼睛，半晌才睁开眼，呵呵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个味道。”

  三人站在门口吃糖葫芦却没瞧见身后的茶馆里，正坐着任逍遥和柳春珺。

  柳春珺却一眼瞧见了卫坚，捅了捅任逍遥，低声道：“那位泰安郡王微服出来了，正站在门口呢。”

  任逍遥想到上回宫里宴请的事，眼眸低垂，小声道：“他既然是微服，想必不想让人知道，咱们就别打扰他了，从后门出去吧。”

  柳春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问了小二后门的位置，戴了帏帽从后门出去了。

  “任大哥，我要去红庙一间香纸铺子，你若有事，只管自己去忙。”那间位于红庙的香纸铺子是孙大娘的，正好过年要烧纸，她便想去那里买黄纸，若是能遇到孙大娘，正好叙叙旧。

  任逍遥说是没什么事，要陪着她一起去，两人半路上买了些礼品，谁知快到香纸铺子时遇到了一个任逍遥的朋友，说是寻到了几匹好马，任逍遥若是有时间可以一起去试试。

  柳春珺知道任逍遥一向很喜欢骏马，当下笑了笑：“任大哥，你去吧。香纸铺子掌柜的和我相熟，我真要叙旧的。”

  任逍遥确实心里痒痒的，还是坚持把柳春珺送到了香纸铺子里，嘱咐她不要走，就在香纸铺子里等他来接。

  任逍遥那个朋友见任逍遥这样子，打趣道：“这是哪里的小娘子？怎么还带起来帏帽？从秦淮河赎出来的？”

  任逍遥见他还要打量柳春珺，赶紧把人拉走，嘴里说着：“别胡说八道，再胡说我把你嘴缝上了。”

  柳春珺站在香纸铺子门口，瞧着任逍遥走远了，才往里去，正要问掌柜的东家的最近在不在，就见孙大娘从后面走出来了。

  柳春珺忙掀起帏帽，上前叫了一声：“孙大娘！”

  孙大娘见了柳春珺十分惊喜，一把拉住她的手，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还托人打听了你，听说你病了，去庄子上养病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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