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刘奕杰帮人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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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走了,酒店包房里只有刘奕杰和林月两人。
林月说,我收留的那对母女姓黑。刘奕杰一听姓黑,就瞪大了眼睛,仓西县的黑娃儿,黑头巾的首领黑月漓,扫黑除恶,这些带着黑字的文字在刘奕杰的大脑中刻骨铭心。
林月依然笑笑,说姓黑的女人本人姓李,我叫她黑李氏,黑李氏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从继州来告御状。继州最近打着肃清黑头巾余毒的旗号,在继州抓了很多人,说他们是黑头巾余党,但继州并没有将这些黑头巾余党作为要犯上报朝廷治罪,而是要求他们交一百两银子就可以释放回家。黑李氏的丈夫也被作为黑头巾余党被抓,但他们拿不出一百两银子赎人,再加上官府威胁要卖掉他们的女儿,被逼上绝路的黑李氏就带着女儿到京城告御状,为自己丈夫鸣冤。
林月讲到这里,看看刘奕杰,刘奕杰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今天回到京城,就已经听说继州向朝廷报了战功,报战功的折子里写着黑头巾余党近日兴风作浪,打着为黑月漓复仇的口号,要求朝廷减租减税减粮,并意欲造反。继州抚台袁杰钦亲自率领地方役兵,与黑头巾余党展开殊死战斗,当场打死黑头巾余党七人,抓获一百四十余人,涉案人口两百多人。皇上看了报捷奏折很高兴,已经御批嘉奖。
林月瞪大眼睛,皇上知道这事?皇上御批嘉奖了?
刘奕杰点点头说,皇上最近两天御批的,嘉奖令已经颁发下去了。继州肃清黑头巾余毒是一件丰功伟绩,这件事已经下了定论,铁板钉钉,皇上御批下了结论的功绩,这种御状还怎么告?难道告皇上偏听偏信?御批错误?皇上愿意改正错误吗?世人都知道,皇上的权威是神圣的,哪怕错得离谱,皇上也不会做有损权威的纠错。
历史上开明皇上自觉纠错的例子是有的,但很少,这种御状还要告?刘奕杰皱着眉头,为什么继州抚台的捷报与黑李氏告御状的事不一致呢?
林月说,这件事还涉及安怀贵!
刘奕杰眼睛瞪得溜圆,与安怀贵有关系?林月肯定地点点头,说继州打着肃清黑头巾余毒的口号是假,敛财和邀功是真,这不仅是贪财的问题,问题的实质是欺君罔上,滥杀无辜,安怀贵不仅知道内幕,而且还得到继州抚台的分利。
刘奕杰只感到头皮发麻,问林月,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月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是黑李氏说的。刘奕杰心里凉了半截,那个讨饭的女人说的话你怎么能轻易相信!
林月撇眼看看刘奕杰,你不相信吗?反正我信!
林月直接对刘奕杰说,待会儿你到我住的客栈见见那对母女,这样你就对继州案有一个直观的认识,明天我让黑李氏送一份告御状的状纸给你,你要尽快向皇上写一份弹劾继州抚台袁杰钦和左都御史安怀贵的折子,就说他们沆瀣一气,以肃清黑头巾余党的名义敲诈勒索老百姓,敛财,滥杀无辜,欺骗朝廷,要求按律惩办。
林月说完,就看着刘奕杰。
刘奕杰一头雾水,黑李氏为了自家丈夫和女儿的冤屈,告御状自说自话,黑李氏说的话我就敢相信?敢写弹劾继州府台和安怀贵的折子?这是不是太惊悚?太草率?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林月见刘奕杰这种态度并不气恼,他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态度,如果他马上就做出写折子的决定,那才是不正常的状态。
林月想想,说你如果不这样做,你就会错过这次立功升迁的机会,再说,安怀贵对你如此态度,你也没有必要为他的罪恶保全。
林月不能说得太多,说得太多就会露馅。好在前面有个黑李氏挡着,这些信息都来自黑李氏就可以了。但刘奕杰不得不从多方面考量,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继州袁杰钦为什么要做这种弥天大案?他为什么要欺瞒朝廷?他清楚自己弹劾地方和朝廷大员的后果,一旦失误,他的结局一定会很悲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刘奕杰默不作声,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权衡,凭什么要这么做?翻车了怎么办?
林月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等刘奕杰做决定。
等了好一会儿,刘奕杰都不说话,他的压力太大,身体不仅微微颤抖,连脸色都变成了青白色,脸色一变,脸上被打的两道红印就愈加明显。
林月微笑的看着刘奕杰的状态,突然对他说,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这话一出口,刘奕杰浑身一震,这不是前次林月要求他打黑除恶,抓捕黑娃儿,离开县衙时最后说的话吗?当时如果没有这句励志的话为他打气,他很有可能会放弃搏一搏的机会,等着被罢免的处分,如果当年放弃了搏一搏,早就没有了刘奕杰的今天。
现在刘奕杰听林月又说起这句话,就像他和林月约定在特殊情况下的暗语,他马上意识到,这次又是林月要帮助他立功,争取升迁的机会!
刘奕杰的意识马上清醒了,不再犹豫,既然前次的结果都那么神奇,这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抬头看着林月,眼里充满了信赖和坚定的光。
林月知道他下决心了,站起身来,说你去见见那对母女,有利于你对这件事的直观印象。
刘奕杰也站起身来,两人离开金满楼酒店,坐马车到了来福客栈。
黑李氏母女听说都察院的副御史来了,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见到副御史就像见到了皇上,“皇上”来得太突然,像刮来的一阵风,刮得跪地的黑李氏内心凌乱像鸟窝。
刘奕杰让黑李氏起来说话,黑李氏不敢起身,跪地哽哽咽咽又讲了一遍她要告御状的缘由,刘奕杰心里有了底,边听就边琢磨写弹劾折子的内容。
都察院副御史亲临客栈,惊动了来福客栈老板来福安。
来福安在京城没见过真正的朝廷大员,朝廷大员亲临自家客栈,这是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毕竟客栈里住的只是考学的秀才,这些秀才与朝廷大员的交往有限。现在听说都察院左都副御史来了,来福安就赶紧上前施礼,见那对要饭的母女正和左都副御史说话,来福安见过刘奕杰以后,就知趣的退了出去。来福安明白,讨饭的母女是不可能认识左都副御史的,能够让左都副御史与讨饭母女说话的,一定是住在他家客栈的秀才曹家文。
刘奕杰到客栈与黑李氏母女说话,也惊动了老爷子和大娘,老爷子心里着急,这个不懂事的林月,怎么就说动了刘奕杰,真的让刘奕杰到客栈来了解情况?刘奕杰要帮讨饭母女告御状,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林月不知道,难道刘奕杰也犯了糊涂?
老爷子在房间坐立不安,唉声叹气,大娘嘴里碎碎念着,抱怨林月做事太任性,两个老人对林月没办法,更不能阻挠刘奕杰的决定,只能待在房间为刘奕杰担心,为林月的不懂事长吁短叹。
为刘奕杰担心的不仅仅是老爷子和大娘,更有刘奕杰的娘子刘李氏。
刘李氏独自回到家,坐立不安,她不知道相公与曹家那个小儿媳商谈的结果,万一丈夫被曹家小儿媳说动了心,真的要帮助那对不相识的讨饭母女告御状,刘李氏拼死也要阻拦丈夫的冒险行动!
刘李氏嫁给刘奕杰以后,身家性命都依赖着丈夫,丈夫的天就是她的天,丈夫的地就是她的地,丈夫的命也是她的命,她随丈夫到京城定居后,一心就想着如何在京城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刘奕杰不能出半点差错,他的安危决定着全家人的命运。
没想到,在京城的安宁生活没过多久,却从仓西县来了曹家人,曹家人就像在沙丁鱼群里丢进的一条鲇鱼,那条鲇鱼就是曹家小儿媳,曹家小儿媳的出现,使自己原本安稳的生活剧烈激荡起来。
曹家小儿媳叫什么名字?刘李氏终于想起来,那个小女人姓林,曹林氏!
夜深了,丈夫还没回家,他一定是在来福客栈听讨饭母女讲告御状的事。刘李氏担忧得如坐针毡,没有丝毫睡意,独自待在堂屋胡思乱想。今天丈夫不仅在高档酒楼请曹家吃饭,还送给曹林氏那么贵重的金锁,想起那把金锁,刘李氏就一直肉痛。不仅如此,丈夫对曹林氏还言听计从,居然同意为讨饭的人告御状?
刘李氏越想越感觉不对头,特别是男女之间,感情超过正常的关系,难免不被人怀疑其交往的正当性。刘李氏猛然感到自己的心刺痛了一下,莫不是丈夫与曹林氏有一腿?但凡年轻女人与男人相处,很难不令人往两人有一腿那方面去想,特别是女人,对自己丈夫与年轻女人的交往,在看人的眼光方面对颜色会更加敏感。
虽然刘李氏对丈夫很信赖,这么多年,丈夫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有过非分之想,更别说纳妾,但丈夫对曹林氏的感情显得很不正常,他们两人真是清白的吗?
刘李氏越想越烦恼,越想越恨曹林氏,想起曹林氏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刘李氏就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她几口,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东西,原来是个心肠歹毒,整人害人的恶魔!
一个人心里一旦充满了仇恨,其言论行为就会出现愚蠢的狂妄。
刘奕杰几乎半夜时分才回家,见娘子坐在堂屋,就阴沉着脸问,还没睡?
刘李氏直截了当问他,你打算怎样?要帮人告御状吗?
刘奕杰皱着眉头,心里很烦乱。从客栈回来,他的心里就很乱,虽然对林月是信赖的,但一路上冷静下来以后,又不免生出许多顾虑,这不是唱戏,唱戏有明明白白的剧本,唱了前句知道后句,在刘奕杰的认知里,帮人告御状就像手里拿着一个盲盒,只有打开盲盒,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的是个什么东西,打开还是放弃?一如他在仓西县当县令时是否决定打黑除恶前的心境,那时迫使他下决心的,是他即将被贬职或遭受更重的处分,他咬牙选择了不做案板上的鱼,接过林月递来的刀子,做了操刀人,才有了后来连升三级的结果。
现在的压力是什么?是反击安怀贵对自己的打击,自己争取立功升迁机会。如果不搏,只要安怀贵继续作他的顶头上司,他就只能窝囊地活在安怀贵的淫威下。
现在听娘子问他是否要帮那对讨饭母女告御状,他该对娘子怎么说?他感到心烦意乱,就没好气地说,我的事情你不要管!自己睡觉去!
刘李氏知道丈夫回来不会给她好脸色,一听丈夫的话,就委屈和难过得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刘奕杰,从她十四岁嫁到刘家,生养两儿一女的艰辛,到她独自在老家伺候公爹公婆,现在好不容易夫妻团聚了,却过不上安稳舒心的生活,还得陪着他提心吊胆过日子.....,她哭得凄凄惨惨,上气不接下气。
听着刘李氏的哭诉,刘奕杰心里更烦,一言不发回到书房,使劲将书房的门碰上,坐在书桌前发呆。
第二天,林月口述,让陶学奎代黑李氏写了一份告御状的状纸。
陶学奎写完状纸就拿给林月看,一脸的疑惑,难道刘大人答应了要帮黑李氏告御状?刘大人对林月会百依百顺到如此地步?
林月不看陶学奎,她认真看了状纸上的内容,文字表述清晰,字也写得漂亮,陶学奎不仅懂财务,还懂如何写文章,这样的人才不考秀才不作官真的可惜了。
林月将状纸用一个纸套封好,让陶学奎将纸套送到刘奕杰府上,特别交代他,一定要交给刘大人本人,林月担心被其他人收到后发生意外。
陶学奎来到刘奕杰的宅院门前,门房进去通报,一会儿门房就出来接陶学奎到了刘奕杰的书房。
今天刘奕杰没去上班,一则等林月送来状纸,二则他要斟酌自己写折子的内容,听说曹家来人要见刘奕杰,就赶紧将陶学奎请进了屋里。接过陶学奎送来的状纸,刘奕杰看了,向陶学奎点点头,拿来一些散碎银子赏给陶学奎做跑腿费。
陶学奎退出刘奕杰家院子的大门,边走边想着昨天和现在发生的事,越想越迷惑,不免为林月,为副御史刘大人捏了一把汗。
林月在客栈又给了黑李氏一些银子,要她马上带着女儿回继州,回到继州一定要尽快找到皇上派来查案子的官员,找到以后就大声喊冤,官员是皇上派来的,向这个官员喊冤就是告御状,就会一告一个准。
黑李氏拿了银子,跪下向林月拼命磕头,嘴里说着,大恩大德难以回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奶奶。
唉!世事难料呀!世事难料,后来的林月想起都很难过,没有等到来生,林月要不了两年,就遭到了黑李氏好心感恩的现世报。
曹家文手里拿着布包正准备到官学去,布包里是今天在官学要读的书,见黑李氏母女俩跪在地上叩谢林月,也对母女俩祝福,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愿汝一路平安。
黑李氏知道这是少奶奶的丈夫,还是秀才,就跪着将身子转向曹家文,向曹家文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嘴里说着,谢谢曹秀才!好人一定有好报,预祝曹秀才高中举人,有来生一定要报!
黑三儿也是跟着母亲下跪的,跪了林月,也转身跪了曹家文。
曹家文嗯嗯两声,拿着布包走了。
老爷子和大娘听见动静,也出来看着黑李氏母女俩。黑李氏赶紧又向老爷子和大娘磕了头,大娘看着黑三儿,黑三儿穿着林月送的衣裙,身形显得更加单薄,大娘没有女儿,见到黑三儿不免心生怜悯,轻轻叹口气,见黑三儿头发凌乱,就将自己头上别着的小木梳取下来送给黑三儿,说你们没带木梳,拿着梳头方便。
黑三儿接过来向大娘又磕了一个头,黑李氏和黑三儿千恩万谢,一步一回头的回继州了。
来福客栈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也是感动不已,多好的一家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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