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骨头折断的清脆声响起，伴随的是女人尖利痛苦的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利刃落地，被维利轻巧地踢到了一边，接着捡了起来，放在手中打量。

  这是把刃面极薄却锋利的小刀，以女性的手掌大小能很容易地握住刀把，大约是专门用来片鱼用的，上面还沾染了点鱼腥味。

  要是被这东西捅到，也太丢脸了吧？

  雪村雅司以余光扫过他的动作，发觉他没事时，那近乎停止的心跳才终于开始跳动。

  在看见彩未竟然拿着刀刺向维利之时，理智的弦似乎瞬间崩断，明明自己经历过无数次比这危险得多的战斗，但那一瞬间——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几乎什么也没想，仅仅是用本能护住了少年。

  攥住女人手腕的力度似乎太大了，在尖锐的惨叫声之后，彩未竟然硬生生痛昏了过去。

  腕骨不自然地弯折，雪村雅司松开了手，垂眸看着她的身体沉重摔在了地上。

  他将自己仍在颤抖的手藏在了身后。

  “彩未！”

  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从房间内冲了出来，扑到了彩未身上，检查她的伤势。

  “这是她咎由自取哦。”

  眼见智也看向一旁的雪村雅司，维利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却没发觉以自己的身高，其实什么也遮不住。

  雪村雅司看着他的发顶，默不作声，可那失温的身体却一点点回暖，悬吊的心脏落在实地。

  他动了动手指，却在触碰少年的前一秒收了回去。

  “……”

  最终，智也什么也没说，而是一把将彩未抱了起来，放置在了房内的床榻上。

  之后，他拉着吓傻了的亮介走了出来，二人头也不回地回了智也的房间。

  “……你没事吧？”

  虽然已经确认过维利的安然无恙，雪村雅司仍是忍不住开口。

  “没事啊。”

  瞧见他的神情，维利拍了拍衣服，甚至转了个圈圈。

  其实就算刚才没有雪村雅司，他也不会叫彩未得手的。作为大魔法师，怎么可能没点保护自己的手段呢？

  不过这一遭下来，他的睡意可是一点都没有了。

  这时，维利忽地想起了入住时老板娘说的话。

  “我要去泡个温泉压压惊！”

  “……”

  雪村雅司为他的突发奇想而怔住，而维利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现在雨也停了，而这几个人估计也没心思泡温泉，刚好我可以一个人独享了！”

  说这话时他完全忘记了面前还有个雪村雅司，好在后者也的确不可能提出同行的请求。

  “就是没带浴衣……”

  维利可惜地念叨。

  雪村雅司下意识开口：“旅馆内应该有提供，我去找一……”

  维利开心地拍了下手掌。

  “那我先去泡，你找到之后给我送过来就好啦！”

  话音刚落，他便欢快地跑走了。

  “……”

  徒留雪村雅司一人站在原地，默然失语。

  此时将近凌晨四点，夜色仍旧深沉，星空之下，维利穿过寂静的庭院，来到了热气缭绕的露天温泉旁。

  面前的池子并不大，最多容纳三至四人同时进入，池边点缀着几块平整的石头，充当落脚与放置浴衣的地方。

  维利没急着进去，而是先蹲了下来，伸出手撩拨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伴随着他的动作，碧波荡漾泛起涟漪。

  晚间的温度为温泉水也增添了几分凉意，但对维利来说，这温度却恰到好处。

  褪去衣物，他伸出光洁莹莹的脚触碰水面，月光洒下银辉，那难得一见的美景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面上只露出少年的脑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身体被水流轻柔包裹，仿佛回到母体一般令人安心，白日的疲劳尽数消散，就连思绪也仿佛随着树叶的沙沙声漂浮远去。

  自从与系统绑定后，他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样清静的时光了。

  但听不到它的叽叽喳喳，竟然还叫人一时觉得有些不适应。

  维利无奈地莞尔，只是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再靠近我一点吧。」

  熟悉的声音再次凭空响起。

  「用你的眼眸注视我吧。」

  「用你的耳朵聆听我吧。」

  「用你的双手触碰我吧。」

  「……我是如此地爱你。」

  「如若我的眼睛无法只看见你一人，那就将这眼珠刺瞎吧。」

  「如若我的嘴唇无法只说出你的名，那就将这喉咙毒哑吧。」

  「如若我的心脏无法只为你而跳动，那就将这性命夺去吧。」

  “……”

  宛若咏叹调般言语浮夸的表白，谁能想到，这会是一人真实的心声？

  如果此刻，这人站在维利的面前，即便少年要他去死，或许对方也心甘情愿。

  ……那个叫亮介的，是这种人吗？

  声音再次沉寂下去，维利已经习以为常。他活动了下身体，整个人放松靠在温泉池边，抬起头来凝望满天繁星。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乡下的星星却仿佛更为璀璨，倒映在维利澄澈的眼底，闪闪发光。

  「我是个卑劣的窃贼，偷来一段珍贵的时光。」

  又在说什么鬼话？

  维利逐渐将这声音当做了背景音，却又不由自主在意话语的内容，眉毛轻轻扬起。

  「如果能成为无法言语的死物，那是否会更幸福些？」

  「变成风变成雨变成雪，只要短暂地与你接触一瞬间。即便是消逝，也会心满意足吧。」

  「……我又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声音停顿了一个呼吸节拍，再次响起。

  「可我怎能忍受这样的煎熬？」

  「救我……」

  「或者杀了我吧。」

  “浅见。”

  「——未理。」

  现实与心声交叠响起，组成了这独一无二的姓名。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浴衣被轻柔地放在了温泉池边的石头上，紧接着响起的是雪村雅司克制疏离的声音。

  “浴衣我放在这儿了。”

  维利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像是没听见一般沉默。

  “……浅见？”

  雪村雅司原本已经准备离开，脚步却情不自禁转了过来。他仍然站在原地，声音大了些去喊少年的名字。

  然而维利仍然没有动静。

  雪村雅司的心提了起来，脑内闪过不知多少令他血液冰凉的猜测。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宫本彩未来过这里吗？

  他已经顾不得那些别的情绪，下意识便快步走到温泉池边，伸出手就要触碰维利的肩膀，然而下一秒——

  一只手却突然伸了出来，拽住他的胳膊，紧接着将他拉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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