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她也想清楚了，反正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的，不如就让楚胤辰当她已经死了，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吧，免得以后分开还要再难过一次。自己拼命救下楚胤辰，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与他两不相欠了。

  “但愿如此。”沐少玄撇撇嘴，指了指身旁的一家客栈，“咱们先进去休息一下。”

  “嗯。”

  两人走进客栈时，一楼大堂里的食客们都嫌弃地皱了皱眉。

  只见这一男一女，衣衫破旧，鞋子和衣服上沾满了泥土、青苔和腐烂的叶子，全身上下只有五官尚算精致，可惜那张脸也是花的。

  凤千尧丝毫不把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而沐少玄却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纷纷低下头去，往嘴里猛扒了几口饭菜，不敢再抬起头来。

  那个人的眼神……好可怕，只一眼，便让人如坠冰窖浑身打颤。

  沐少玄走到柜台前，掌柜的也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不过嘴上依然例行惯例问道：“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儿？”

  不过那眼神分明在说：没钱就赶快滚，别挡着大爷我做生意！

  沐少玄也不答话，只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元宝，放在他面前。

  不出所料，掌柜的顿时一对眼珠子都快落到了元宝上，他立即换上谄媚的笑脸，奉承道：“二位客官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客官有何要求，尽管吩咐。要不你们先到天字一号房休息，我再让小二把咱们店里最好的酒菜给你们端上来。”

  掌柜的自然地把沐少玄和凤千尧当成了夫妻。

  沐少玄并没有被掌柜的态度取悦，只是冷漠地又拿出一锭金元宝置于柜台之上，“我要两间上房，酒菜都送到天字一号房便可。还有，去给我们买两身干净衣服。”

  “两套男装。”凤千尧补充了一句。

  “哎，是、是，马上按您说的办！”掌柜的点头如捣蒜，然后冲堂中大吼一声，“小二，给客官带路！”

  休整好之后，天色已暗，凤千尧一人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简洁干练的黑色衣裤，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低调的色彩反而映得那面容如月光般皎洁明亮。她朝辰王府的方向看了看，迅速隐没在夜色中。

  辰王府的影卫部署，凤千尧早已经一清二楚，她顺利地避开了所有人，潜入风竹阁内。

  阁楼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却又恍如隔世。

  整栋楼里静悄悄的，自己离开一个月，想必绿秀也被安排到别的院子了。不过桌椅和床榻都还和原来一样，整洁素净，不染纤尘。

  凤千尧从衣柜的最角落翻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锁，里面存放着上百张百两银票，最重要的，是她的光能表和手枪都在这里，这可是万金难求的，以后行走江湖就全靠它们了。

  凤千尧再次偷偷溜出来，经过楚胤辰的房间时，发现里面有动静，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对于她来说，要听墙脚实在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靠得太近，所以也就忍不住听了。

  她静下心来，便听见房间里面传来楚胤辰那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贵叔，你看我穿这身怎样？”

  应该是在试明天的礼服吧，凤千尧暗自猜测。这家伙，居然真的有心情在这里试礼服！

  “好、当然好！您在老奴心中，永远是最坚毅俊朗，英武不凡的男子！”管家贵叔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声音有些颤抖，“王爷，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记得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我就在想，世间怎还有生得如此聪慧俊俏的孩子。转眼间，您也到了要娶妻生子的年龄了，老奴真是替您高兴……”

  听到这里，凤千尧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楚胤辰的样子，心中感慨：确实招人喜欢，可惜……自己没那个福分。

  不再听里面的人说些什么，凤千尧转身离开。只不过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自己怎么说也在辰王府呆了好几个月，却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

  但她也没什么可难过的。楚胤辰和沁姝公主在一起，算是她一手促成的，走到现在这一步，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也算没有白费。

  当初她跟楚胤辰到辰王府，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既然已经衣食无忧，今后就只管逍遥快活去。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现在这样的结果，也很好。

  凤千尧走后，琉云殿内，楚胤辰仍旧定定地站在镜子前。

  鲜艳的大红喜袍，将楚胤辰的脸衬得更加白皙，只是他此时眼圈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憔悴的模样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感到不忍。

  他盯着铜镜，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若是千尧穿上一身喜服，一定很美。”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凤千尧穿着大红喜袍跟自己并肩而立的模样，却没有想到，会是今日这番景象。足足一个月杳无音讯，她还活着吗？

  他甚至想过，凤千尧会不会厌倦了跟他在一起过提心吊胆的生活，已经想办法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也会难过，但是，只要她活着就好……

  “王爷，老奴知道您心里难过，但是求您别再这样消沉下去了，王爷……”

  贵叔此时已是老泪纵横，可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贵叔，夜深了，你歇息去吧。”楚胤辰背对着他，疲惫地摆摆手。

  贵叔看看楚胤辰，嘴唇哆嗦了两下，终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楚胤辰又痴痴地凝视了镜中的人一阵子，忽然大声喊道：“雁林，备马！”

  凤千尧拿着自己的东西一路小跑回到客栈，远远就看见二楼窗边的那个身影。沐少玄就那么立在那里，仿佛已经立了很久，化成了一尊高冷的石像。

  夜晚的冷风忽地撩起沐少玄的墨发，头上白色的丝带也扫过他的脸颊，而他却不为所动，目光依然牢牢粘在凤千尧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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