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颜站在木凳上，上半身整个趴在桌案，手里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

  沈氏母女进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面面相觑。这个草包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居然会拿起纸笔写起字来。

  “阿颜，你在做什么？”江怡宁靠近一看，歪七扭八全是些看不懂的字体，上面还画了些圆脑袋细胳膊腿的小人。

  易卿颜头都没抬一下。

  “待在屋子里无聊，随便画画。”

  所以易卿颜在房间里待那么久，就为了画这些丑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让她们母女俩做了半个时辰的冷板凳。

  江怡宁忍着怒气，硬是挤出一个笑，“难得你有兴致。何不叫大哥指导指导。他的丹青在这云崆城里可是首屈一指的。”

  江夫人拿眼睛斜了江怡宁一眼，江怡宁有些羞赧地住嘴。

  说她什么好，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易廷洲，就怕别人不知她少女怀春。

  易卿颜并不接她话，放下笔落座。

  “让沈姨久等了。不知寻我有何事？”

  江怡宁本来就压着火，见她完全忽略自己，早上又贴了一路冷屁股，以往这些忍气吞声惯了，现在实在不能忍，说话就有点阴阳怪气。

  “还能是何事？干娘说你伤了脚，我娘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这么久以来，江怡宁第一次这么硬气，直接表露自己的不高兴。

  江夫人急忙压了压江怡宁的手，示意她别再多言。

  “自从你出事，我和你江姐姐就一直吊着心呢。现在你平安回来，你娘说你的脚受了伤。我虽然医术有限，也想尽点心，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江夫人曾协助江凯之数年，对医理和用药也有些造诣。江怡宁的那点三脚猫显然是从江夫人那里学的。

  “有劳沈姨挂念。我的脚不碍事，早上府医已经诊治过了，只需静养，连汤药都不需服用。”

  说着，易卿颜露出脚踝给江夫人看，原本青紫的伤处早恢复了正常肤色。

  “那样，我就放心了。之前特意给你的小厨房送了些老山参，每日可记得吃。”

  百年老参是个好东西，可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吃，到底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易卿颜看得清清楚楚。

  小孩子体弱，各个器官并未成熟，吃这种年份的山参如同揠苗助长，将体内的脏器催熟，提前挥发功能。

  身体伤了根本，往后就会弱得跟豆芽菜似的。

  易卿颜笑得没心没肺，“多谢沈姨，我一定好好吃。”

  正说着，小丫鬟端着三碗参汤进来，一股人参的清苦味四散开来。

  易卿颜之所以晾了沈氏母女俩这么久，等的就是这盅人参汤。

  “都说人参大补，沈姨和江姐姐既然都在，我借花献佛，大家都尝尝吧。”

  江夫人看了江怡宁一眼，连连推拒，“多谢阿颜好意。我和你江姐姐，身体康健，怕是经受不住人参的补力。”

  “哦，你们健康体壮的都经不起人参的滋补，我一个体弱的，是不是更经受不住呢？”

  易卿颜一句疑问，却被江夫人听出画外音来，面上一僵。

  “水满则溢。健康的人吃了，太过滋补，反倒伤身。你年纪还小，元气弱，只管补元气，大有裨益。”

  十年来，好吃好喝养着，都没能捂热这对母女的心肠。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他们，竟生出这样的心思。

  真是斗米恩升米仇。

  “原来是这样。那我必须多吃点。”

  易卿颜一脸恍然大悟，端起白瓷碗就开吃，干完一碗还嫌不够，将剩下的两碗，一滴不剩吃进嘴里。

  “别说，吃了这人参汤，我感觉全身都是满满的元气。”

  看易卿颜连吃三碗，江夫人抬手掩了掩勾起的唇角。小孩子就是好哄骗，心里全是得逞的窃笑。

  “那你好生歇着，我和你江姐姐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为了试探沈氏母女，让小厨房煮的是一年参，药性弱，跟吃白萝卜差不多。

  这一番试探下来，江夫人显然是知道这种年份的老山参寻常人轻易碰不得，却还是下了决心哄骗一个孩子吃。

  心如蛇蝎。

  易卿颜看着两人出了玲珑苑，回到桌案前，“春芽回来了吗？”

  “回小姐，春芽还没回来。”

  “护院里有个叫齐川的，你去叫他来见我。”

  春晴犹豫道：“小姐，外男轻易不能入内院。”

  “那就叫他在院子门口等着，不会连这样也不行吧。”

  站在院门外接见，这么反常规的操作，春晴一愣，“是，奴婢这就去。”

  齐川来的时候，易卿颜正坐在门槛上跷着二郎腿，一旁的煤球卧在一侧大大伸了个懒腰。

  “小姐，叫小的有何吩咐。”

  易卿颜抬眸看他，“你功夫如何？”

  齐川认真想了想，“府里的护卫，我可以以一抵十。”

  易卿颜不认为齐川在说大话，就那帮护院，只占了个头优势，真到关键时刻说不准都是些拖后腿的。

  易卿颜指了指门槛上的一叠纸，“拿着这个，往后你就是这府里的护院头领了。”

  齐川听了脸上没什么变化，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只是看了纸上的画后，眼睛有些疼。

  “恕小的愚钝，这画的是什么？”

  易卿颜丢给他一个白眼，“我画的这么清楚看不懂吗？”

  看样子往后得给府里智力拖后腿的，每日加一副猪脑，免得被他们蠢死。

  齐川苦着脸，看了又看，“小的不才，请小姐示下。”

  那画跟小儿的随手涂鸦有什么区别，小孩的世界他哪里能看得懂。

  齐川看不懂，肯定是他智力不行不是她的画不行。

  易卿颜无奈，长长叹了口气。

  她不过是将暗影组织的安保体系用简易画画了出来。虽然画得很抽象，但经过一番讲解，齐川已经明白其中的精要之处，眼睛渐渐亮起来。

  “小姐，这方法是从哪得来的？”

  “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明明是个孩子，一言一行却不容反抗，有种从容不迫的自信。这样的易卿颜跟以往印象中的小主子相去甚远。齐川第一次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小主子。

  “不该看的，也别看那么清楚。”易卿颜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招呼煤球回屋。

  齐川瞬间收回视线，“是，小的谨记。”

  身后又飘来一句，“每日去大厨房领一副猪脑。一日别落。”

  闻言，齐川黑脸，被一个孩子嫌弃弱智怎么破。

  到了日落时分，华灯初放，春芽火急火燎地跑进院子。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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