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晃的判断不同，洛阳城里，几乎众口一词，朝野一致认为：苏循父子就是被昭宗冤魂所害。

  当初给朱晃禅让最积极抬轿子的几个人，现在都慌得一批。

  虽然羽林大将军氏叔琮奉旨给这几家人专门派来精兵守护，但显然他们并不放心。

  如果真是灵异事件，士兵有用吗？

  所以，杨涉家、张策和张文蔚家，是专门请来和尚道士，一者超度亡灵，二者驱邪除祟。唉，不管是哪一种了，只要求个家庭平安就行。

  中国人的宗教，向来都是实用主义的。

  赵光庭不一样。他和皇上一个观点，都肯定是奸人假借冤魂作祟，前来杀人灭口。奸人是谁？当然就是昭宗皇帝遗留在世的子孙。

  虽然亲王们，一个石堤谷，一个九曲池，都杀干净了。

  但是庞大的皇室子孙，谁知道哪个在捣鬼？

  所以，赵光庭请来了武林高手。

  太行三杰。

  陈威、胡从林、马彪。

  加上他们的亲传弟子，几十个武林高手，把赵府围的水泄不通，从戌时到辰时，一直巡逻不断。

  好嘛，昼伏夜出。

  薛贻矩，就是那个率大唐文武百官为朱晃举行禅让典礼，又盛赞朱晃功德浩大，顺天应人的无耻之徒。

  表面上并不慌张，但却暗地里打听了其他几家的防范措施，斟酌之后，觉得可以兼收并蓄：既请来道士和尚，超度亡灵，驱妖除祟。

  高僧法审，法师清发虚。

  同时还星夜派出能干的家人，去镇州请来当时最着名的武林高手。

  河朔双雄：贺金虎、赵大弘。

  薛贻矩认为，不管凶手是恶灵还是高人，我这里都有相应防备，怕他何来？

  可是冤魂索命的事情却再也没有发生。

  直到一个月后，杨家、赵家、两个张家、薛家，家家都已经疲惫不堪的时候，事情忽然就发生了。

  不知道算不算恶灵作祟。

  薛贻矩，中毒身亡。

  刑部官员当然紧急出动，仔细调查。最后得出结论：因为薛家一直在请客吃饭，又是僧道的饮食，又是武林中人的大吃大喝，人多繁杂，结果厨房里混进了一名厨娘。

  没人注意到这名新厨娘的出现，因为大厨里人实在太多了。

  她给薛贻矩送去的那碗粥，有剧毒。

  朱晃深深吸了一口气。

  的确不是鬼魂作祟，是奸人作案。

  幸好现在有了线索了：歹徒居然是个女子。这在大唐或者梁国，都是难以想象的。

  那时除了富贵人家的女子，一般女人都是极少抛头露面，更不要说行凶杀人。

  所以知道了凶手性别，反而更使得调查进入了死胡同。

  而且这个凶手，似乎特别诡异。

  在大家严阵以待的时候，她竟然一直潜伏着，直到所有人的神经都快绷不住的时候，忽然出手。

  而且是与杀死苏循完全不同的作案手法。

  现在，两个张家，还有杨家赵家，又重新高度紧张了起来。

  至于薛家，因为是歹人作案，所以高僧法审、法师清发虚，自然没有责任。就算河朔双雄，也同样没有责任。

  他们是负责迎敌，与来杀人的武林高手一决高下。

  但是凶手是投毒，他们根本没见到凶犯，更不要说战败后致使主家遇难了。

  薛家举哀之后，和尚道士留下超度亡灵。

  只是这次的亡灵，却是请他们来做法事的薛贻矩。

  李振头痛不已，虽然破案应该是刑部官员的事情，但皇上屡屡催问此事，也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有个女子来投案了。

  李振一下跳了起来：不可能啊。投案？不想活了？

  无论如何，先看了人再说。

  大堂前，果然有个女子。

  她的名字叫做叶娘温。

  前河东司徒的义女，现任晋王的义姐。

  这两个身份，第一个是李振关切的。因为当初，李克用提出两家联姻，那个准新娘，就是李克宁的义女。

  那个准新郎，名叫朱友贞，现在作为大梁朝的皇子，受封为均王。

  就是这个女孩，差点儿就成了均王妃？

  仔细打量一番，这才开口问道：“这么说，谋害朝廷命官的，就是你了？”

  叶娘温苦笑起来。

  这种智商，居然是梁国的宰相？你们抓不到的凶犯，会来投案自首？心里对比了一下晋梁两国的高层，叶娘温对朱梁的前途颇感失望。

  不过眼前是要赶紧说明情况。

  “李公明鉴，凶犯自然不是民女。”

  “那你此来，又是何意？”

  “因为民女认识那个凶犯。”

  李振神情一振。

  “你要举报？快说凶犯是谁？”

  叶娘温很淡定：“若民女所料不错，应该是益昌公主的贴身保镖黄四娘。”

  前些日子，叶娘温在街头，偶然遇见了黄四娘，却没有看见李九娘。她心里十分奇怪，不知道黄四娘孤身一人到此何事？就悄悄跟踪了一段路。

  结果跟丢了。

  她是个普通女人，当然跟不上女剑客。

  现在洛阳城里沸沸扬扬都在传说，昭宗皇帝冤魂索命。

  但现在把这个情报告诉官府，那么也就可以得到官府的回报。

  毕竟，她开设的那个温儿棚子，快要倒闭了。

  李振微微闭眼，益昌公主？贴身护卫？哦，想起来了，当初在梁王府，见过的。

  “她人在何处？”

  叶娘温并不惧官。幼年进出皇宫的经历，前段时间在晋国的地位，都使她看惯了衮衮诸公。而义父之死，更让她知道了即使是高官要员，同样难免不幸身死。

  跟生父叶厚生、师父玄水利一样。该倒霉的时候，不管你什么身份，都只有一条命。

  所以对李振的催促，她态度很是从容。

  “李公容秉，奴家并非凶犯，也不是同伙。今日前来举报，便是想知道，这举报凶犯，朝廷可有重赏？”

  李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的条件是要均王呢。要钱？很简单啊。

  “叶小娘你听清楚，只要你协助官府捉拿了钦犯，下官担保，朝廷必赏你千两黄金。”

  其实按照现在朱晃的急切劲，万两黄金恐怕也不会吝惜。只是李振看人说话，对方既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何必赏赐那么多？千两黄金足矣。

  果然叶娘温两眼放光。

  “还望李公莫要食言。”

  李振淡淡一笑。

  “下官自然不会。”

  叶娘温马上说：“奴家这就带路，但奴家只能说明凶犯潜匿之地，却不敢与她厮杀。”

  李振微微颔首。

  “这个你尽管放心，朝廷必定会保护良民，不会让你这小娘子冒险。”

  击掌。

  一名宣节校尉应声而出。此人身高六尺，面容焦黄，两眼神光四射，颏下三绺黄须。姓刘名栋字晋才，乃是潞州人士，现为禁军校尉。

  李振吩咐道。

  “晋才，你引五百人马，随叶小娘前去，务须将那凶犯捉来！”

  刘栋抱拳称喏。

  李振多说一句。

  “若是敢于拒捕，不必手软，格杀勿论！将尸骸送来，一般儿功劳！”

  对这个杀人凶犯，李振真是烦透了。他觉得，不论是抓活的还是当场杀死，皇上都会很满意，而不会怪罪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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