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太庙门口，看见刘仁恭父子已经被带过来了。

李存勖差点笑起来，也不知安重诲从哪里找来这么八个彪形大汉，个个身高都有将近七尺，快两米的个头，相形之下，刘仁恭父子，简直就是巨人手中的玩具。

李存勖一挥手：“取下堵口，让众人看清楚，这两个，是活的！”

像极了卖牲口的人，正在向各位主顾吆喝，介绍情况。

李知柔等人都是又是好笑又觉有趣。毕竟人家刘仁恭父子，当年也是威震幽燕的强藩诸侯，现在到了年轻的晋王手中，再也没有任何体面可言。

李存勖不以为然，一会儿这俩货连性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体面？

之所以下令扯掉堵口，是要让刘守光交代一件重要的事情。

“燕国大皇帝，寡人一直不明白，原先不是劝你投降吗？你记得寡人给你的投降条件吗？”

刘守光乜斜李存勖一眼。

“记得怎样，不记得怎样？”

对这种无赖，李存勖会更无赖。

“记得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大家，那样寡人让你死的痛快些。忘了嘛，也无所谓，寡人先把你扔到大鼎里，煮上三分熟，再捞出来，戳上你十四剑，让你慢慢去见阎王。”

刘守光大惊失色。他烹死张武，已经残暴之极了，没想到李存勖居然想到煮三分熟的法子，比自己更加残暴。

他当然不会知道，李存勖是专门去万元域，查询了酷刑杀人的方法。

刘守光马上老实了。

同样是死，但是争取来个爽快的吧，临死前别吃苦了。

“晋王提出的投降条件，是要我开门投降，交出老父刘仁恭，就饶我性命，放过幽州满城百姓。”

李存勖哈哈大笑。

“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寡人开出的条件，多么优厚！可是你刘守光，居然以为幽州城可以守得住！所以，你是自取灭亡！”

之所以逼着刘守光说出自己当初给他的投降条件，就是要让各位使者将自己的行事风格昭告天下。今后如果晋王提出了投降条件，就必须照办，否则会死的很惨。

用句文言，“勿谓言之不预也”。

还有一个问题：“刘守光啊，刘兄。是吧？当初你们幽州，不是有天降祥瑞吗？寡人就想问问你，那祥瑞呢？”

刘守光有气无力回答：“祥瑞？虽说传的沸沸扬扬，但始终也没找到。”

李存勖不满意：“请你打起精神来！好生回答，不然死的更快！”

其实快慢也差不过一刻钟，但是人临死的时候，总是万般无奈，总想多活那么一分钟。所以，李存勖“打起精神”的要求，比中学老师课堂上的要求管用。

刘守光抬起眼睛看着李存勖。

虽然被审问很不舒服，但起码还活着。

“寡人问你，你觉得那天降祥瑞，是保佑你的吗？”

刘守光苦笑。

“当然不是保佑我。否则，我怎么沦落如此？”

好啦，问完了。拍拍手正要离开，旁边的刘仁恭叫了起来。

“大王，老朽当着大盟主、天下藩镇的面，请求大王还是按照当初的条件，诛杀老朽一人给李晋王报仇足矣！放过我儿守光，让他帮大王打天下，求求大王！”

刘仁恭这一套死自己不死儿子的话，晋国君臣听得多了，但是各藩镇使者多半都没有听过，现在听着这个老人用嘶哑的声音求死，看着浑浊的老泪流淌在他皱巴巴的老脸上，各方使者不约而同都有些同情起来。

刘守光也顿时振作起来：“是的，大王，当初是守光糊涂油蒙了心，不听大王的招降条件。但是大王金口玉言，还望大王按照您的招降条件，杀了我阿耶，放我一条生路！”

各方使者刚才泛起的一点同情心，现在已经被浓重的厌恶堵住了喉咙。

啥玩意？你爹求死想救你，你居然说杀了爹来换自己活命？你也配做男人？

李存勖敏感地注意到各方使者的情绪变化，立刻来到盟主席前。

“请盟主允许晋王履行奉还令箭。”

李知柔肚子里好笑，但现在必须装的跟真的一样。

“晋王为父报仇，符合大唐以孝治国的宗旨。本盟主允许晋王奉还令箭。”

李存勖向盟主行礼，之后转身走进太庙。

李知柔眼看刘家父子已经被押进太庙，索性再来凑点趣。

“诸君，有意者可随本盟主前往观看晋王奉还令箭。”

李知柔起身走向太庙，赵王和北平王紧随，然后是韦庄、钱元瓘、李继俨等大藩使者，都一起进了太庙。

只有女人们没进去。

曹玉娥是担心场面过于血腥，所以只是让内侍们打起伞罗，之后给两后设了坐席。至于妃子们，还是只能站着。

场面的确血腥。

武士们摁住了刘仁恭父子，连头发都有人扽住，晋王也没有食言，手起剑落，砍下了刘仁恭父子的头颅，之后一手提一颗首级，放置在神案前。

在场的都是男人，谁也不好意思发出惊呼。但是大家的心跳，就不一样了。

像钱元瓘、李继俨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帅，自然没有多大反应。但是韦庄甚至王镕，都看到心惊肉跳。

神案上，刚才敬奉先王的美酒还在，现在美酒旁摆了两颗首级，显得又诡异又滑稽。

但是连老太祝也说不好，该不该这样摆设。

李存勖向太祝拿来了箭袋，取出一支箭。

朗朗说道：“父王在天之灵明鉴，王儿已经完成伐燕令箭，刘逆父子授首，现在交还这支令箭！”

干脆地将令箭折断，交还太祝，放置在神案上。

转过身来，收起刚才的严肃神态，李存勖大声说道：“昔年，寡人与梁贼，大战于河南的胡柳陂，河东名将周镇远，不幸捐躯！”

李知柔有些奇怪。

怎么忽然开始哀悼周镇远？

而且念悼词，不是该低沉悲痛的声音吗？怎么大王反而包含兴奋？这不对吧？

马上就有了答案。

“诸君，周镇远临终之时，说给寡人一句话，寡人一直刻骨铭心啊。”

河东众将都知道周镇远的临终遗言，此时听大王说周镇远战殁之事，马上明白过来，心头开始激动。

李知柔心中暗暗发笑。

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要说周德威的临终遗言。

不对！

李知柔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大王要借杀人之威，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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