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与太阳黑子异常活动有关，这段时间疯掉的人比较多。

没法查找答案。那个时代，就连朝廷的钦天监也不知道什么叫“太阳黑子”。

不过疯掉的不仅仅是韩延徽，也不仅仅是东君真如月。他们顶多是一时情绪失控。

真正疯掉的，是皇后。

听到皇后念起那首诗，张承业顿时毛骨悚然。

“出震位，开平秩。扇条风，乘甲乙。”

这是武则天登基时候志得意满写下的一首诗。皇后将它念了出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张承业并不赞成。

“娘娘，如今大唐已经复辟，娘娘何苦还要一意孤行？”

皇后凌厉的眼光，是张承业所没有见过的。

“哼，复辟？你这蠢奴，你说说看，你哪只眼睛看见皇室血统重掌江山？”

张承业犹豫一下：“如今的皇上，可是郑王房的……”

皇后不耐烦了。

“本宫说的是血统！不是名分！这个籍系郑王房，只是个羁縻罢了！先皇能够褫夺，将其逐出皇室，若是高祖血统，怎么褫夺？你说！”

如果是血缘的话，当然无法用一道圣旨来褫夺的。

皇后忽然笑了。

“幸好先皇有灵，给了本宫这么一个良机。皇上居然让你领兵，护送本宫返回太原。这可不就是复辟的最好机会吗？太原，真是皇朝的福地，龙兴之地啊。”

张承业“噗通”跪了下去。

“老奴恳请娘娘，此事到此为止，千万不可付诸实践啊。”

皇后并没有理睬他。

“休说这些不中用的。明天回到太原，你就把这一万人马，接替太原防务。有不从者，本宫有娇令在此，谁敢阻拦！”

张承业叩头。

“娘娘，老奴祈盼娘娘悬崖勒马啊，如今大唐已经有了圣人，娘娘如此做法，那就是，那就是……”

“叛逆”两个字不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皇后看看张承业。

现在必须依赖他，不能把他一脚踢开。

“张公公，你放心，只要城防到手，守住了太原，咱们立刻奉太后为尊，这样，即使是那个冤家杀回太原，咱们也有恃无恐，可以和他周旋，只要将京兆一带的州府交还本宫，本宫即刻离开太原前往关中，建立自己的大唐。那个时候，本宫自然会把刘太后放还给他，并且咱们兵精粮足之后，还能与秦王、与李亚子，一齐讨伐朱贼！”

张承业有些疑惑，好像皇后都已经考虑周全。

是皇后自己的想法？

“娘娘，老奴不知皇后为何如此想？若果然复辟大唐，三省六部，也无人可用啊。”

皇后淡淡一笑：“哼，表圣公早就跟本宫商量好了，只要本宫复辟了大唐，天下士人，无不归心，文武百官，自当严格甄选，何患无人可用？”

张承业明白了。原来是司空表圣这一群遗老遗少在后面推波助澜。

这段时间，的确是经常听说司空图等人来宫中，因为他已经是垂暮老人，所以与王后见面甚至密谈，都是常有的事。

连皇上都不以为然。

没想到，竟然与皇后商量了这件大事。

张承业有些绝望。

看起来，皇后是决定要一意孤行了。

皇后笑着说道：“刚好，东君去了契丹，她的那支属珊军，那个都统叫齐纳的，也已经归顺大唐了。现在我们进宫去，请太后和我们一起前往京兆，同行的还有司空图等一批大唐旧臣。我们到长安，重建大唐！”

张承业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后做了这么多工作，看来为了复辟，真是不遗余力。

最后一个问题。

“娘娘可曾想过，如果事败，幸儿小公主怎么办？”

皇后摇摇头：“你这蠢奴，言语无状！你怎不说大事成功之后，小公主日后也是女皇？”

皇后的想法真是面面俱到了，她复辟的大唐，今后全都是女皇。

但起码，皇族的高贵血统沿袭下来了。不像现在的新唐，实际上是沙陀人的王朝，跟皇家并无血缘关系。

张承业崩溃了。

这个血缘，就那么重要吗？

阴沉沉地说道：“娘娘，老奴一直以娘娘为主子，但老奴深知如今天下大势，大唐已经倾覆，绝不可以挽回了！老奴已经发誓跟随新圣人，开创新唐。所以，娘娘若是收回复辟之意，老奴当全力为娘娘掩饰此事，保证无人可知。”

皇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张公公！你这是何意？”

张承业痛苦地摇摇头。

“老奴无话可说。若娘娘坚持要复辟逆行，老奴不忍见娘娘受苦，唯有先行一步，去给先帝说明情形。”

说完掏出一个紫黑色的小瓶。

小瓶只有一寸多高，但里面装着什么，谁都清楚。

张承业苦笑一声。

“娘娘，这鹤顶红一旦入口，便无药可救。老奴最后问娘娘一句，果然坚持复辟吗？”

皇后气得浑身颤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张承业。

“好蠢奴，好蠢奴，你居然以死胁迫本宫放弃复辟！用心何其毒也！好吧，你去，去告诉先帝，本宫这条复辟之路走定了！”

张承业犹豫了。

“娘娘，老奴……”

皇后冷冷一笑。

“怎么？张公公，死到临头，害怕了？劝你跟随本宫复辟，日后的大内总管，那可是正一品！非你莫属！”

张承业长叹一声，拔出瓶塞，一口将鹤顶红喝了下去。立刻双眼溢出血滴，人也软倒在地。

皇后大惊。

“蠢奴，张公公，你何苦……”

张承业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老奴之死……与娘娘无关……但请娘娘，一定悬崖勒……”

话未说完，张承业已经闭上了眼睛。

皇后定定看着张承业的遗体，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父皇最忠诚的太监，这个来到河东以后一直鞍前马后为自己效劳的太监，一直都是自己最器重最可靠最依赖的人，但是现在，宁愿一死，也不跟随自己复辟。

这时候侍女来报，说属珊军的齐纳都统来了。

正要让内侍前来收拾张承业的遗体，齐纳已经大步进入，看见地上的死尸，很是愕然。

“尊贵的皇后，这，这不是张公公吗？”

皇后叹了口气：“张公公与本宫争执，恼羞成怒，服毒自尽了。”

齐纳笑了：“哦，我明白了，他是害怕你斗不过皇帝，所以提前自杀。”

皇后笑不起来。

张承业之死，对她的影响实在过于巨大了。

命啭儿进来，招呼内侍们前来，先把张承业遗体抬下去。

皇后坐了下来，看看齐纳。

现在能领兵打仗的，只有这个齐纳了。

“齐纳，本宫以大唐女皇之尊，命你为骠骑大将军，命副都统小湖蔑指挥属珊军，明日进入太原，复辟大唐。”

齐纳弯腰一躬。

“尊贵美丽的皇后，您的旨意，齐纳必须遵行。”

皇后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毕竟，这个契丹将军，还是肯服从的。

但齐纳下一句话，让她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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