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王嬷嬷去到主屋，见玉珠正坐在梳妆台前，春儿忙前忙后的给她梳妆。

  她看到玉珠眼下淡淡的乌青，知道她因着昨日一事，也是一夜没有睡着。其实她也没睡着，这些东西，都是往日她们不敢想的。

  王嬷嬷向前笑着接过春儿的梳子，爱怜的为自己养大的女娘梳着一头乌发。想到她过不久就要成婚，即使觉得谢宴周是很不错的男子，她也有些不舍。

  玉珠的头发极为好看，头发又乌又密，但却很顺滑，像上好的丝绸一般。王嬷嬷记得，玉珠的娘头发就是这样的。

  当初她初入府中时，都看呆了去，她自小长在屠户家中，杀猪倒是习惯了，就是竟不知世间女子，还有这样温柔好看的。

  她双亲被她那夫君砍死，自己当时也因为被砍伤身体有病痛，原本人牙子都觉得不会有主家看上她，幸亏玉珠母亲看她可怜，愿意收留。

  玉珠继承她双亲的优势，倒是更好看些。

  王嬷嬷梳着发式，偶尔看看梳得怎么样，是否对称，有没有歪。

  无意间看到镜中的玉珠，正含笑的看着她。明明一晚上没睡，眼下带着乌青，照理说应该是憔悴的。

  可是她的眼神比前些日子灵动了许多，眸中水光萦绕，就像吸饱了精气的山中女妖。王嬷嬷没读过书，只知道用这种比喻。

  王嬷嬷知道，是银钱滋养强壮了她的灵魂。

  说来有些俗气，玉珠这种女娘，自稍微懂事时便是家破人亡，旁人对她的爱护，最多占个三分。就算她面上再无所谓，心却空落落的，她在这世道就如溺水之人想抓住一根浮木。

  于她而言，像三皇子谢琰那种毫无保留表达自己赤诚爱意之人，是那根浮木。

  国公爷谢宴周这种，在银钱方面给她足够安全感的人，也是那根浮木。

  或许对于有双亲爱护的人来说，对这些都嗤之以鼻。普世的道理，男子的爱意有朝一日可能如潮水一般退却，所谓的银钱也不是她们所追求的，她们自己本就有这些东西。

  可是对于玉珠来说，她自小没得到的，就是她一生都在追逐的。

  在王嬷嬷看来，谢琰和谢宴周都是顶好的男子，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遇到的人，玉珠能遇到，她自然为她开心。

  只是可惜谢琰，她们之间就是错过了，错过了就无法挽回。人生的每一步，都没有回头路。

  玉珠不是那种家世好，能护住自己的，她的容貌和身世就注定在这个世道她只能依附于旁人，也注定了他们只能错过。

  王嬷嬷梳好发式，打趣般说道。

  “咱们娇娇越来越好看了，今日这个螺髻这边簪一支珍珠花丝小花簪，一旁再簪个花筒钗。”

  “只不过这个花筒钗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娇娇，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玉珠看了过去，一支是牡丹样式的，一支是海棠样式的。

  “牡丹吧！”

  “好。”

  “等会我找老周头套车去外头看看，眼看着就临近年关了，这些东西是要提前一些准备。”

  “在昌州时，我见那些富户生了女儿，都是自小便要开始收集上好的木头，等稍大一些，就开始为家中女娘准备嫁妆。现在我们急着要，可能没那么好购置，但是银钱足够多，也不必怎么担心。”

  玉珠点了点头，她知道王嬷嬷知道要买哪些东西，在国公府这么多年，哪些东西好与不好她也是知晓的。

  原本想购置的家具，王嬷嬷还没出门，刚陪着玉珠用过早饭，外头的周婆子就喊着说外头有人送东西来了。

  天气太冷，王嬷嬷也没敢让玉珠出门看着，只自己匆匆出门。

  才发现，是三辆车停在门口。

  王嬷嬷一时还搞不清状况，还是松竹跳下马车，对着王嬷嬷打招呼。

  “嬷嬷，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出来了。”

  “小李大人，这些都是什么？”

  松竹有点替自家国公爷惋惜，他家国公爷的性子，有时他也无法理解，不明白这个为什么不能说。但是想到自己只是个护卫，他还是按照谢宴周的话说出了口。

  “眼看年关将至，京城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礼，国公爷说担心你们不方便购置一些物件，所以让下面的铺子送了一些，让我带过来给你们。”

  “怎么这么多，是些什么？”

  “都是成婚要用的，先抬进去，等会嬷嬷您看看，哪些到时用得上。”

  松竹来得不算高调，东西都是连夜让亲卫搬的，只是几辆车，却塞得满满当当。

  ……

  谢宴周昨晚始终无法入睡，他将银钱送过去以后，晚间沐浴时才想到另一个问题，这是他平常从未考虑过的。庆朝所有的好东西除了宫中，便是流向他们这种顶级世家。

  玉珠得了银钱，购置一些寻常物件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正是年关，京中许多人开始走访亲友同僚，估计每个店铺的生意都招待不过来。

  若是好一些的物件，恐怕已经被一些勋贵或者巨贾包圆。可是成婚总要有几件好的撑撑场子。

  外头皎洁明月映照着白雪，隔着窗棂照进来的月光让屋中格外的亮堂。

  可能是骨子里的不喜欢有误差，谢宴周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裳，披好大氅，便迎着猛烈的寒风，走去了自己的私库。

  他私库有许多他祖母给他的东西，还有历代留下来的东西，不过他很少用得上，所以来的也不多。

  管私库的老管事见有人半夜敲门，气得骂骂咧咧。

  等开了门，才发现自家国公爷身着黑色大氅，面色沉沉站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还带了好几个人，差点被吓个半死。

  “国公爷，这是怎么了？”

  “你带我去私库看看。”

  “是！”

  私库的东西都是分类摆放好的。

  谢宴周按照前些日子问过媒人的，一般世家女子会陪嫁些什么东西，一个个找了起来。

  女子首饰，包括整套头面、珠钗、步摇、头面、耳坠、手镯、玉佩。衣衫布匹。等全部挑选好时，已经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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