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珂将孙月留在府中，黎玉也只带了一个丫头在外头驾车，马车里只剩下两人时，黎玉才开口：“珂儿妹妹……你在山中见过赵二哥吗？他……他怎么样？”

  三大家族都在忙着搜救，各家族的少主也在不断现身主持大局，这是他们提升威望的手段，可只有赵家的少主赵南浔一直没露面。

  赵南浔失踪的事情是瞒不住的，短时间内可能没太多人注意这件事，但如今已经三天时间过去，金城中已经有了许多推测。

  黎玉有些痛苦的说道：“哥哥带人搜到了赵二哥的衣物碎片……在狼穴之中……上面还有血迹……你说……赵二哥他还活着吗？”

  黎珂看了一眼空间里存着的两颗人头，头颅上的肉实在是少，喂给野兽也未必能啃干净，还容易叫人过早发现，黎珂也没扔，就这么放在空间里。

  她伸手握紧了黎玉的手，温柔的给她支持：“放心吧，赵二哥吉人自有天相。山里除了万兽狼王，也就是些普通野狼而已，谁能动得了他呢？”

  黎玉红着眼点了点头。

  街上还是有不少买卖人。

  金芸山封了半多月了，万兽狼王虽然听起来唬人，但它不是还没跑出金芸山吗？因此对于很多城中生活的百姓来说，这件事无非是茶余饭后多增加一个谈资罢了，他们没什么危机意识的接着过他们的日子  。

  黎珂看出黎玉心情不好，于是便主动拉着她找了个算命的摊子，给了先生一锭银子，黎玉随意选了个字，果然算出个大吉大利，这下小姑娘才勉强安心了些。

  黎珂拉着黎玉进了酒庄，骗着她喝下了半壶酒，小姑娘被哄的醉醺醺了，黎珂叫来黎玉的丫头：“玉姐姐好像喝的有些醉了。”

  那小丫头赶紧上来扶着黎玉：“那我去叫马车，咱们回去？”

  黎珂有些犹豫：“夫人叫我带姐姐出来散心，姐姐却喝成了这样，回去让夫人见到，万一夫人生气可怎么办？”

  小丫头也是知道些黎家的风风雨雨的，而且夫人要罚就不可能只罚黎珂，她也要受连累。

  “这样吧，”看出小丫头犹豫不决的样子，黎珂叹了口气：“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客栈，给玉姐姐开间房，我服她进去休息会儿，等到晚间她酒醒了，咱们再回去。”

  小丫头点了点头，她从小就在金城长大，对这地方很熟悉：“街转角有一家远客来客栈，掌柜的人不错，而且房间也干净，咱们可以在那休息。”

  黎珂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一路扶着醉醺醺的黎玉，三人来到远客来，黎珂给黎玉开了最好的天字房，又对着小丫头道：“你们家小姐在这睡着，有我守着，你赶紧回家和夫人禀告一声，就说今晚要迟些回去，省得夫人担心。”

  那小丫头忙不迭地应了。

  等到看到小丫头走远了，黎珂收起笑意，转身来到一间地字号的客房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里的女人不耐烦道：“都说了！不要随意敲我的门！不吃你们这的饭！”

  听到声音，黎珂温柔提醒：“阿鹂，是我。”

  门里的声音停顿了，过了片刻里面突然传来了桌椅碰撞的声音，还有人跑动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人突然拉开，一张年轻的女人脸庞出现。

  “小姐……”黄鹂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脸庞，神色中透露出惊慌，又好像找到了依靠。

  “我回来了，阿鹂。”

  只是这一句话，黄鹂忽然红了脸，紧接着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眼眶中也出现了泪水：“小姐！”

  黎珂看着黄鹂，有些无奈的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黎珂进了屋子，也没客气，转手叫住门口的店小二点了几个菜，又点了一壶好茶。

  直到菜上齐，黄鹂只是局促的站在旁边，红着眼看着黎珂。

  “坐下同吃吧。”黎珂伸出手把她按到旁边的座位上，又为她布菜：“几日不见，你瘦了些。”

  黄鹂嘴唇微微颤抖：“小姐……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

  几天前黄鹂照着黎珂的吩咐，带着包裹里的东西到了这间客栈。

  地字号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那封所谓的信件也是一片空白。打开包裹，里面有银两，还有干粮。

  黄鹂有些不解，然而只在房间待到下午，外面就传来黎家搜捕叛徒的消息。

  她的姓名长相都被人公布，仿佛一个通缉犯。

  幸好黎家并没有报官，要不以她这点微末修为，是绝对逃不出金城的。

  这几天来，黄鹂吃吃不下，睡睡不好，根本不敢露脸，就连喝水上茅厕都要等到半夜偷偷摸出去，房间不敢让店小二进来，就怕被人发现。

  好在小姐似乎交足了银子，一直没有人来收她房费，第二天就传出山里有万兽狼王的消息，黎家再也顾不上她，没人追查，自然也就没人关注，店小二只以为这是个脾气古怪的客人。

  虽然生命没有实质性威胁，可这几天的担惊受怕是实打实的。

  黄鹂虽然没有黎珂聪明，但也能感觉到，黎珂提前为她安排好这些，肯定是知道会发生这些事的。

  可是黄鹂想不明白的是，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为什么要看着自己受这样的折磨？

  黎珂看着黄鹂哭泣的模样，叹了口气，抽出手绢：“别哭了，这几日担惊受怕，都没好好吃饭吧？先坐下吧，咱们同吃。”

  黄鹂这才抽抽噎噎的坐下。

  “阿鹂，”黎珂叹息：“其实我做好了这次回来见不到你的准备。”

  第一句话就让黄鹂愣住了。

  “我给你准备的包裹里有银子，有干粮，全城九成的守卫都在金芸山大营戒备，混出去并不难。所以我预想中，你有六成可能应当已经离开，远走高飞了。”

  黄鹂哽咽了一下，她的确动过逃走的念头，这几天每天都在动。可是每当她要走时，总是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要相信小姐，小姐一定是有什么要达成的目的，才会让自己守在这里。若是逃走，岂不会毁了小姐的安排？

  如此这般纠结着，全凭对黎珂的信任，黄鹂硬生生忍了三天。

  其实如果再过一两天，黎珂还不来的话，黄鹂很可能就走了。

  “我要去大都了。”黎珂第二句话又一次让黄鹂愣在那里。

  “这一去，大概很难再回来了。”黎珂看向黄鹂：“我给过你逃走的机会，现在我要给你一个跟我一起走的机会。”

  “不，小姐，我不能去大都……”想到在那里的回忆，黄鹂浑身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阿鹂，我不会逼你的。”黎珂笑着，手帕轻轻擦了擦黄鹂的眼角：“请你听我说完好吗？”

  “我知道你的父母付出了很大代价才保住你，他们的心愿是让你好好活着。可是我想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是就这样远走吗？让过去如流水，如落花？伤害过你的人都没有付出过代价，你甘心就这样离开吗？”

  “如果你今年七十岁、八十岁，如果下一刻你就要撒手人寰。你会想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你会不会后悔，自己活了一辈子却没能为母亲报仇？你希望自己在遗憾中闭上双眼，还是想抛弃一切和我再赌一把？”

  黄鹂嘴唇颤抖。

  黎珂在说这些话时是平铺直叙的，平静而没有波澜。可是每个字都在她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想报仇吗？

  当然啊！

  做梦都在想呀！

  离开大都之后，背上的伤口发了炎，每天都在疼！

  她没有余钱买药，只能咬牙硬扛。

  恨吗！恨死了！恨自己轻率！恨那个男人薄情！恨司空家无情！她恨所有人！

  午夜梦回时，她看到母亲满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以往慈爱的脸上全都是指责，往往到这一步她就会惊醒，她在梦里都不敢见父母。

  可是……

  那是五皇子啊！

  那可是司空家族！

  黄鹂一个颤抖苏醒过来，满脸皆是苦涩和后悔：“不可能的小姐，我们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呢？”

  黎珂托腮，把黄鹂的变化尽收眼底，怜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如果我说我要帮你呢？”

  黄鹂看向黎珂，脸上神色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黎珂伸出手，展示了自己的修为：“我已经聚气七层了。”

  黄鹂脸色微变：“这怎么可能？！”

  这才几天？！

  黎珂笑了，伸出手任由她检验：“你觉得，是三天之内从聚气一层冲击聚气七层更难，还是对付五皇子更难？”

  黄鹂愣在原地。脸上的神色一时激动一时震惊，又有些犹豫，可最终，她还是一声叹息：“小姐，五皇子没那么好对付的，他……”

  黎珂伸出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我知道啦。我不勉强你，今日来，也可以是带你回去，也可以是为你送别，吃饭吧。晚上我送你出城。”

  黄鹂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黎珂却已经自顾自的吃起来。她不急不缓，动作优雅，似乎完全没有被拒绝的恼怒。

  黄鹂看着黎珂侧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吃了饭，黎珂留下黄鹂一个人在屋中，先去旁边查看了一下黎玉的情况。黎玉睡得还是很香，身上浓重的酒气藏不住。

  黎珂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心中轻笑：“委屈姐姐再睡会儿，等我出去杀个人就回来。”

  黄鹂知道太多秘密了，她既然不愿意跟随自己去大都，那就送她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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