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说完话，看向对面的人，他神色变化，紧蹙眉头。

  “有许多人梦想要上报纸，你们真的不乐意吗？这可是荣耀啊。”

  “我们这也不是做了什么好人好事要上报，还是算了。”徐东升之前没考虑到这一茬，幸好林慧提醒他了。

  看两人态度坚决，领导板着脸，“那我们各退一步，你们接受采访，只发表感言，不拍照，这样总行吧？”

  林慧点头，“行。”

  不过是几人坐在一起，对着记者夸赞几句：即将要开展的工程是利民好事、领导们一心为百姓办实事、不损害百姓利益、善后工作到位等，最后再呼吁群众积极配合工作......

  等人走了，徐东升摸摸自己的嘴巴，总觉得要长泡了。

  他长吁一口气，“阿慧，你过去找孩子们，去另一家小食堂吃饭吧。”

  他们过来的时候把平平安安放在成衣店，8岁的孩子也懂事了，不会乱跑，还有林宏看着他们。

  “那你呢？”

  他抬起下巴，示意店里蜂拥而至的附近居民，“我留下来应付他们。”

  林慧有点担心，“你注意安全，不要出现打闹事故。”

  她就担心有些不愿意搬迁的顽固分子挑事，找他麻烦。

  “没事，我好好跟他们说。”

  话是这么说，徐东升下意识抓紧了那个搪瓷碗。

  将老婆护送出门，他转身深吸一口气，翻出之前摆摊用的破喇叭，爬到桌上，左手抓起喇叭放在嘴边，右手紧抓搪瓷缸往桌面敲。

  “哐哐哐——”

  “你们都别吵了，有什么话轮流讲，听不见了。”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徐东升盘腿坐在桌上，让大家伙能看见他，然后再次开口。

  “补偿方案已经定了，贴在街道处，你们可以过去看看。过两天领导也会派人过来跟大家伙谈话，想问得再详细的你们得找政府找领导，我跟你们一样都只是这里的普通百姓！”

  有个面红耳赤的老大爷大喊：“你为什么要同意拆迁？你这是背叛我们！”

  “对！只要我们不同意，他们就不能拆！”

  气氛又变得焦灼起来，徐东升心里急，敲碗的力气更大了。

  他不再好声好气，冷哼一声，“你们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没见过？还这么天真？！”

  那几人脸色僵硬，不说话了。

  “这是有关于县城规划的大事，不可能因为个别人不同意就放弃！”

  “况且你们看看，除了我们这几条街道的百姓受苦，你们看看县城里更多的人是不是都没有提反对意见？甚至他们更期望这个工程能早点开始！”

  有人眼眶红了，“这是我们的家，凭什么让我们牺牲！”

  “我们住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家，说搬就要搬，哪有这样的道理。”哭泣声从角落里蔓延开来。

  徐东升面对蛮横不讲理的人能硬得起来，最害怕遇到这种一言不合就开始哭的，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认真解释，“现在政府的态度也很强硬，我们是一定要搬走的，谁都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拿点补偿，多点安慰。”

  虽然在他看来，领导既然已经公开补偿方案，差不多就是定了，缠磨再久意义也不大。

  他们家第一个签了字，动摇人心。

  不同于那些念旧的老人，有年轻人乐得搬离老房子，透过人群大喊：“那徐老板你这边两家铺子一共补偿了多少钱？肯定有不少吧？”

  “是啊是啊，徐老板，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得帮帮我们，到底是拿了多少钱啊？”

  徐东升眼睛瞪大，什么就成了他们的主心骨了，他现在这么强大了？

  面对打探，他一律只说“家家户户的情况都不同，你们住宅跟我商铺不同，普通商铺跟我楼房商铺也肯定是不一样的，你们不必拿我做参照。”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你两家铺子肯定拿不少钱吧？发大财了！”

  徐东升心梗，连连摆手，“发什么发，领导是做补偿又不是让大家挣钱的。你们没看到我在这家铺子上面耗费的心血啊？差不多刚够回本，又得找地方东山再起，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像这家店一样生意这么好......”

  好像也是，又是买冰箱又是买风扇，其他铺子都没有他们家这么大手笔，铺子盖起来也没开几年，还真有可能是刚够回本。

  徐东升开始随口糊弄人，留下他们在一边热烈讨论该怎么谈判拿高补偿，然后溜去另一边了。

  “老板。”

  “小卢，你给我打碗粥过来。”

  刚刚一直扯着嗓子喊，有点受不住了。

  “好。”

  徐东升往角落里那张桌子走去，随手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一边。

  他看着桌上寥寥无几的几盘素菜，“怎么就吃这么点？”

  “爸爸！我跟二哥刚刚吃了大鸡腿！”安安的嘴巴还是油乎乎的。

  徐东升揉揉她的头，“好吃吗？没吃够就再要一个。”

  “好吃，一个就够了。”

  林慧把自己的碗放下，“我们都快吃饱了。那边怎么样？闹起来了吗？”

  “有点闹腾，但是还好，可能是也认清现实了。”

  徐东升的粥还没上来，就有客人冲他走过来了，“徐老板，听说你那边那条街的两个铺子都卖出去了？”

  拿了补偿款去搬迁，叫卖出去也没错。

  “一切听领导安排。”

  “哎，跟我们说说补偿到底有多少啊？上万了吗？你两家铺子生意这么好，地方还大，肯定不会少的吧？”

  徐东升无奈，接过小卢递来的碗，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开口，“人家补偿多少我就补偿多少，都一样。”

  源源不断地有人想过来找他打探，徐东升不胜其扰。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连吃个饭都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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