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诸葛十七死死抓着假陈泫的衣领，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眼中尽是疯狂之色。

  假陈泫不为所动：“我只说开棺，却没说东西在里面。你急什么？”

  诸葛十七还想再质问什么，却被假陈泫的动作打断。

  “行了，时候差不多了。”他拂开诸葛十七抓在自己领子上的手，抬头看向岩洞内遮天蔽日的蝙蝠群，嘴角厌恶地向下撇了撇，“碍眼的东西。”

  说完，假陈泫抬起右手，拇指与两指捏合，打出一声清脆的响指。

  “嗡——”

  一瞬间，仿佛岩洞内的空气流动都凝滞了。

  蝙蝠群飞翔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它们便如同促雨般，前赴后继地从空中坠落。

  是针对精神的攻击。

  在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的瞬间，迟重林已经下意识在脑部做起了防备。

  数层灵力屏障护着识海和元神，本该是稳妥的防御，却因为双方修为差距实在悬殊，这几层屏障基本形同虚设，被瞬间击碎。

  在黑暗吞没意识前，迟重林只来得及控制着自己向左前方倒去。还没等头部落地，他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

  ……疼。

  好疼……

  一片浑噩的混沌沉浮中，迟重林被无尽的痛苦唤醒。

  真的好疼，浑身都在疼。

  好像全身的每一块骨骼都被打断，每一寸肌肉都在消融。

  疼痛像一团在灵魂内熊熊燃烧的烈火，焚烧他的意志，却叫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恨不得以死来解脱。

  迟重林想挣扎，想哀嚎，却动弹不得分毫。

  这种程度的绝望，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痛到意识模糊之际，迟重林忽然听到一道微弱的女声。

  那声音极为模糊，但对处在剧痛之下的迟重林而言，却是唯一能够用来转移注意的动静了。

  但那道声音太过模糊，像隔着水面一般，直至话音落下，迟重林都没有分辨出一个字。

  不多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那是个男人的嗓音，略有失真，带着一贯的平静沉稳。

  ——那是陈泫的声音。

  “……多谢。”陈泫道。

  “客气了，小陈仙君。”女人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两人似乎在逐渐靠近迟重林所在的位置，连声音都大了不少，也更加清晰了：“救死扶伤本就是老身分内之事，只是你如此行事，难道不担心败露后，那边怪罪下来？”

  “不会。”陈泫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再度承诺道，“还请宗主放心，陈泫以性命作保，此事绝不会牵连贵宗。”

  “欸——小陈仙君切莫讲这种话。”女人阻拦道，“你的话，老身当然还是信得过的。”

  ……这是……什么情况？

  迟重林在汹涌的剧痛中试图思考，想借两人的话分析出些信息。

  这一点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轻松，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沉睡。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泫在同谁讲话？他做了什么？

  迟重林的大脑开始艰难运转，但身体情况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仅仅是简单的思考，都会在颅内炸起剧痛。

  恍惚间，仿佛有种上百根钢针同时刺入头骨，在里面疯狂搅动脑浆的恐怖错觉，这惊雷般的刺痛当即搅断了他的所有思绪。

  混沌中，他听见陈泫又问：“伤势如何？”

  “能活就是万幸。”女人叹息一声，“小陈仙君，莫嫌老身多嘴。既然当初决定收这孩子为徒，就算再不待见，于情于理都该好好教导，何至于等到如今这局面……你让这孩子日后该如何看你？”

  “……”

  周围又归于寂静，就在迟重林以为陈泫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又听到一声低弱的、仿佛是叹息一般的声音。

  “……他只需要恨我。”

  “什么？”女人没听清陈泫的低语，下意识询问。

  他没有回应女人的话，而是对虚无中不存在的某人说道：“我会抹去你的记忆。你不必记得这些。”

  陈泫嗓音淡漠，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明明只能听到声音，但那双漆黑纯粹的瞳孔仿佛具有穿透虚空的力量，只需一个抬眸，就轻易贯穿了迟重林沉溺在混沌中的灵魂。

  “——现在，该醒了。”

  “！”

  迟重林猛地睁开眼睛。

  刹那间，身体所有的感知海啸般朝他席卷。疼痛混杂着强烈的眩晕，让他在睁开眼后的数秒后才恢复视觉。

  视野从刺眼的白光中恢复正常，率先闯入的是一对墨黑的眼。

  迟重林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陈泫。

  对于他的突然清醒，假陈泫似乎有些意外，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迟重林低头看看距离自己胸口仅剩不到半寸的短刃，又看看站在面前握刀准备捅的假陈泫。

  被准受害人撞破凶杀现场，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醒这么快。”假陈泫率先打破沉默道。

  “……”迟重林眨了眨眼，“不好意思？”

  假陈泫似乎被逗笑了，短促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他手中的短刀看起来非常不妙，刀刃长约一掌，色泽暗红，刀柄上镶嵌几颗发暗的灵石，邪气十足。

  迟重林暗自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束缚在身后。

  他距水潭仅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姿势被摆成跪坐，身体正对着水潭中央的那团黑影。

  其他人也是如此，跪坐在水潭边缘，头颅低垂，胸口插着一把暗红短刃，生死不明。

  鲜血顺着血槽流出，又沿刀柄滴落，在身前形成一小洼血池。

  看这架势，迟重林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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