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盼娣想着迎弟的情绪肯定和陈家德那个畜生有关系。她从来没见过迎弟这样。尤其是出嫁前。

  出嫁前虽然条件不好，但迎弟每天都能笑，是那种天真纯粹的笑容。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那时候的开心，因为那时候她是真的开心。

  这一切直到迎弟嫁到陈家之后就变了。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人也随之越来越憔悴。

  孙盼娣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迎弟倒是继续说：“也怪我命太苦。没嫁个好男人……”

  孙盼娣在一旁沉默不语。

  其实也不能说她命苦。要怪就只能怪陈家德那个禽兽。还有……她自己的不勇敢……

  如果当初她勇敢一点，选择和姜文哥走的话，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说起来也没有如果。

  “姐姐，你别难过了。我听说你马上就要去学校当老师了，这是好事啊，你应该开心一点才是。”孙盼娣只能拿出一些应该能让她开心的事情劝她。

  “盼娣，以后你一定要在外面有自己的家，要不然以后村里没人会希望你回来。”迎弟又继续说：“我的确马上要去当老师了，这确实是件开心的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好一点，我们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

  孙盼娣越感觉越不对劲：“姐，你今天真的好奇怪。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没准我能帮忙呢？”

  “没事儿，就是怀孕了太敏感了，很正常的。你别担心。你是怕我做傻事是吧？不会的。我马上就要去学校教书了，替我开心吧。以后你和圆圆会有更好的前途。”迎弟又笑了笑。

  孙盼娣听这话她松了一口气。于是继续问道：“姐，我看你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你怀着孕难道吃不好吗？”

  她问这话只是关心，也是转移迎弟的注意力。

  迎弟手里的活儿就没停下来过，即使这样她还是耐心地回答孙盼娣：“这一怀孕啥也吃不下，吃啥吐啥。你别太担心。这也是很正常的。”说完，她还冲孙盼娣笑了笑。

  但只有迎弟自己知道她在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怀老大那会儿，婆婆一直以为是男孩儿，毕竟陈家这些年来都是生的儿子。所以就杀鸡杀鸭给她补身子。

  不料婆婆后面请了人来看，那人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婆婆大怒，当即决定不给她吃那些好的。

  至于她爸妈送来的鸡鸭，婆婆也全炖了，一部分给陈家德吃一部分给她自己的女儿送去。还对她说她就是陈家的灾星，生不出儿子要叫他们断子绝孙。

  第二胎的时候，也是如此。家里的好吃的，能补的婆婆全拿来给陈家德。家里的鸡蛋她宁愿拿来卖也不愿意拿去给迎弟补身体。说什么赚钱重要。

  有一次她只是太想吃鸡蛋了，偷偷煮了一个鸡蛋吃，不料就被婆婆骂的很难听。说她是扫把星，馋鬼转世。

  就连她的大女儿也难以幸免，总是被婆婆无端地骂。

  但这些她在外人面前是不会提起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也不能让人家担心。自己家人都帮不了什么忙，何况是外人呢？

  “怀孕这么难受吗？那……那你为什么还要生三胎？”孙盼娣不太理解，以村里人的条件，养一个孩子都够呛，何况是三个孩子呢？

  迎弟似是无奈地笑道：“这不是前两个都是女儿吗？孩子她奶奶说要个儿子。这回高人说是个儿子。生完这个就不生了。”

  孙盼娣同情地看着她，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没考上大学，或许也是这种生活。甚至比这还惨。一辈子在村里干农活生孩子，看不到尽头……

  村里其他活下来的女孩子应该也是这种生活。重复着上一辈女性的生活。出不了村子去看外面的世界，只能待在村子里一窝一窝地生孩子。

  “姐姐，以后我去了省城赚了钱，我带你去看火车和飞机吧。听说可酷了呢。”孙盼娣说。

  迎弟这一辈子会扎根在村子里出不去，所以她应该带迎弟去看更好的世界。

  哪料迎弟说：“我也想去看，但我手里有忙不完的活儿没时间的。等后面修了路我再看吧。不急，一辈子那么长呢。”

  “等以后？那你岂不是都老了？那个时候再看就不好看了。趁着年轻的时候我带你去吧。以前是你叫我认字读书，以后就换我带你去看世界怎么样？”

  迎弟听完这话不禁笑了。

  这丫头……

  孙盼娣看她那一抹笑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仿若回到了以前，她教她读书认字的时候……

  “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姐没时间。姐家里有孩子，以后还是老师。你替姐看过就行了。不用我自己去。你看过了，回来和我说说，或者……你拍照给我看。”迎弟的语气中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惋惜。

  “好吧，那你不要再难过了。”孙盼娣说着，又笑了笑。

  迎弟再次开口：“盼娣，其实姐姐很羡慕你有圆圆这么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她还经常帮你的忙，听说你差点嫁给马辉的那个时候，她一直帮你说话。现在你们还考到了同一个大学。你们俩啊，要一直好着。到了省城要互帮互助。一辈子有个这么好的朋友很难得的。”

  孙盼娣抿了抿嘴。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迎弟姐姐。我会和圆圆好好的，你在家也要好好的。等我回来看你们。”

  迎弟也笑着点头。

  对于她来说，齐圆圆和孙盼娣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妹妹，也胜似亲人。自己家里人说的话她听了很难过，但圆圆和盼娣的话却让她很舒心。

  她也很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不要像她一样一辈子在村子里，等着嫁人，等着生孩子……

  可是这些只能是希望。

  她确实很希望自己有一个和圆圆一样的朋友。可惜和她同龄的都嫁人了，嫁到了其他村子甚至是其他城市。

  这里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能说的上话的就只有齐圆圆和孙盼娣，但她们有很好的前途，不能耽误人家去读书。

  她们两个也都不是留在村子里的命。

  “你们到了那边之后要打电话回家知道吗？等我去学校教书了，你们就打到学校来，我就能接到了。”

  村子里很穷，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电话，只有公用电话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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