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万书看着赵若明，难得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在他眼中，地球任务者就是肮脏、卑贱、愚昧、劳碌的代名词。

  他见过的所有地球任务者，都是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执行任务的角色。无论那任务再苦再难、再下作、再反人类，只要有地球任务者出马，就没有完成不了的。

  他们就像一群任劳任怨的工蚁，不知反抗和廉耻为何物。万象宇宙中所有没人愿意接的、微不足道的、一言难尽、又脏又累的任务，都可以丢给这个群体去做。

  帝万书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赵若明这样滑不溜丢的奇怪地球任务者。

  帝万书当然不叫帝万书，不过在这个世界，就姑且先叫这个名字吧。

  帝万书出身于万象宇宙中一个相当高贵的星球，那个星球的人类已经实现了完全的理性，彻底摆脱了情感和情绪——这些低端的、会影响理性的外物。因此，他们的文明等级比地球要高上很多，甚至可以分割肉体与灵魂，实现灵魂的永生。

  帝万书成年后，机缘巧合进入了万象宇宙，完成了很多崇高而光荣的任务，又借助科技，实现了永生，最终爬上了穿书部部长的位置。

  他用雷霆手段肃清了穿书部懒散自由的绵软风气，又用毫无感情的系统替换了人类员工，最后，又制定了严苛的法律，给任务者划分了三六九等。

  地球任务者是最下层的一等，只能执行最低端的任务。与之相对的是，他们的工资最低、待遇最差、只能配给一些低等的新手系统或者有过犯错记录的二茬系统。

  这些密密麻麻的下等任务完成率高得吓人，帝万书自矜于自己精准的战略眼光。地球任务者果然是最适合这些低级任务的廉价劳动力。

  他上任没多久，穿书部的业绩就一飞冲天，成为了万象宇宙各部门里的佼佼者。

  只是偶尔会有一些系统和任务者反映，说地球任务者的损耗率太高了。

  帝万书把这些提出意见的任务者和系统全部找借口处理掉了。是人类就销毁，是系统就格式化，渐渐地，没有任何人或者系统敢再提出这条疑问了。

  再后来，他改写了一条规则：“凡地球任务者，不计入穿书部体制之内，均为编外临时工。除完成任务后可获得一次性奖励之外，任务中途不必下发能量点。”

  编外临时工的损耗率自然不能算穿书部的损耗率。就这样，穿书部连最为人诟病的损耗率也降了下来。

  任务完成率更高了，除此之外，员工的工资开支更是变少了。一次卓越的降本增效。

  赵若明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帝万书并不拿她当一回事。

  一个平平无奇的地球任务者而已，说得好听是编外员工，说得难听就是廉价黑奴——好吧，任务者G-415号看起来并不黑，那就叫廉价猿工吧。

  她是千千万万卑贱者中的一个，帝万书甚至不知道穿书部什么时候又新招了这么个临时工。

  帝寒天那件事发生后，帝万书才勉强给了这个小角色一个眼神。

  他当时依然没把任务者G-415号当回事，只是认为她侥幸逃过了一次监察组织的审判。有点小聪明，但也不自量力得可笑。

  当然，即使是这样的侥幸，在穿书部也是不允许存在的。

  帝万书不允许低贱的低等文明任务者钻高贵的万象宇宙规则的空子，不允许有超出自己掌控的事物存在。

  任务者G-415号就像一粒灰尘，落在那里，不起眼也不硌脚，但在洁癖的帝万书眼中，依然是不可容忍的东西。

  帝万书决定像之前对付那些所有不识相的地球任务者一样，给她制造点错误，轻而易举地把她送走。

  帝万书稍微动动手指，屏蔽了她的系统的信号，让她无法得知《王子小心：灰姑娘有毒》这本书的真正情节，误以为言非语才是男主。

  一旦她搞错了剧情，下手绑架言非语，伤害一个重要角色的罪名足以送走她。

  谁承想，她竟然硬生生推理出了真正的男主角，不仅如此，还又一次剥夺了男主角的身份，把一本七扭八拐的青春校园纯爱小说，变成了血腥重口的校园版罪与罚。

  帝万书稍微起了一点兴趣，顺手将她负责的几本书剧情调快了一些。看着这个愚蠢的小东西忙前忙后，居然真的一天内赶完了所有剧情，帝万书不由有些惊讶。

  好吧，以她的来历，一天打三份工也许不算什么。

  帝万书终于决定认真对待这件事了。

  他对封宝宝那本书的剧情动了手脚，使拍摄提前了许多，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刽子手584派遣出去，顶替了天才宝宝。

  584出发之前，他借口给584升级，在584的体内安装了一个低级的小系统——G-415号怎么称呼它来着？对了，死士系统。一看就是地球的专有名词。

  584是以正经的执行任务的名头进入这个世界的，做了详细登记，不会被判定为外来入侵势力。死士系统借着东风，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这个小世界，蛰伏在584体内。

  接着，帝万书又对几个不太重要的小角色做了些许干扰，果然，江夫人殒命。

  在江夫人殒命的一刹那，死士系统钻进了她的体内。

  帝万书认为，任务者G-415号能够蹦跶这么久，也有她的系统从旁纵容的缘故。因此，他借口惩治203的偷渡罪名，守株待兔，将那个二愣子系统关进了零维囚笼。

  帝万书时常感到束手束脚，因为即使是他这个部长，也只能在规则内行事。否则，203就不是被关起来，而是被格式化了。

  帝万书这一次的布置用了点心思，谁承想，任务者G-415号那个疯子，居然简单粗暴地把男主角江城打了一顿，越过了穿书部，直接引来了更上级的大监察组织！

  直到这一次，他才真正地，向这个低贱的、虫子一般的存在，投来了一瞥。

  死士系统又低级又蠢，对付不了这一只狡猾的虫子也正常。

  恰好他自从成了部长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任务世界了。

  于是，在那次之后，帝万书诞生了。

  帝万书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对错可言。

  就像人类扫去地板上的灰尘，也不会去在意扫灰这件事是对是错。

  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无需费神思考的事情。帝万书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情绪——喜悦，享受，征服的快感，统统没有。他只是习以为常地做着一件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小事。

  直到那一天，在那间愚蠢的办公室中。

  赵若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走上前，笑着对他伸出了手。

  “您好，我是封小姐的经纪人，付冬树。”

  “付冬树先生，您好。”他慢吞吞道。

  “您也许不认识我。我是帝寒天的叔叔，帝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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