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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绝不可能


江辞在一阵钻心的疼痛里醒来。

  他依稀记得他昏迷之前中了两箭。

  而且两箭都将他射穿了。

  右臂和下腹痛得麻木,他缓缓睁开双眸。

  一点力气都没有,入眼是一片黑黢黢暗纹遍布的墙体。

  江辞扫了一眼,这大概是密室。

  他看了一眼自己,没忍住骂出了声,“死老头!”

  “我说我怎么胳膊这么疼呢!”江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他观察了一番,这房间极窄,头顶悬挂一颗夜明珠,左右两边各一个龙头,龙头嘴里吐出来的铁链吊起了他的手。

  江辞深呼了几口气,使劲晃了晃手,纹丝不动,那这应该是个机关。

  膝盖上传来尖锐刺痛,他低头看去,忍不住喃喃道,“我找妹妹弄死你啊安王!”

  欺负人是吧!

  他竟然是跪着的。

  稍稍挪了挪膝盖,后头叮当作响,江辞拧着脖子往后一看,“你大爷啊死安王!”

  后面还仨龙头。

  一个跟左右两边的那个差不多高,垂了条铁链吊他的腰,还两个在下方,连脚都给他拴了。

  拴狗呢!

  膝盖疼死了!八辈子没跪过人了。

  他想站起来,脚上这个不够长,想坐下来,手上的不够长。

  逼得他跪得笔挺。

  江辞想给这儿掀了!!

  娘的,没看见魏明安那死家伙,还给他俩分开关。

  他清了清嗓子,喊道,“魏明安!”

  “魏明安!你给我好好活着!这事搞完滚去京城喝酒!”

  喊了半天他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狭长的房间回荡,什么反应没有。

  又胃疼了。

  他就跟他们仨吃了一顿早饭,然后就灌了一肚子酒。

  还掺着喝的,喝得他脑袋里像有一柄刀在生绞似的。

  “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刚刚没碰到灵气吗?”江辞哭笑不得,手腕他够不到了啊。

  “服了!”江辞胃里烧得慌,胳膊和下腹两个大血窟窿,还没力气,“狗东西给我喝了杯什么玩意!”

  江辞长长地叹了口气,仰着头,“我懂你俩了啊。”

  他这多半也是地牢了。

  行,谁也别笑话谁了,地牢他仨全去了个遍。

  他跪一会儿就动动身子,挪动膝盖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疼死了。

  也懂温谨珩那小孩了。

  “诶。”江辞垂着头看地面,这地面还不平,刻着龙纹,“想妹妹啊。”

  “你俩那回也这样吗。”

  他虽然毫无办法判断时间,但是现在大概是晚上。

  因为他困了。

  实在是撑不住了,脑袋越来越重,阖上了眼。

  ...

  他再次醒来还是被疼醒的。

  膝盖麻木了。

  有人推门进来。

  这门就在他正前面。

  他脖子有些僵,没抬头,就听见来的人道,“江辞,想明白了吗?”

  江辞一听这声音脑袋就痛。

  下一瞬他就又被掐住了脖子,被迫抬起了头,安王一点也不装了,黑色的眼瞳犹如一汪深潭,整张脸上满是阴郁。

  毒蛇一般扼着他的脖颈,江辞毫无惧色与他对视。

  谁怕谁啊,他命硬着呢。

  安王像凶狠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已毫不掩饰他的贪婪,“钱,粮,我都要,同时你要给我做事。”

  江辞冷哼一声,“不可能。”

  安王唇角扬起讥笑,“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早晚都是我的。”

  江辞胸膛剧烈起伏,他咬紧牙关,“痴人说梦!”

  安王脸上带着诡艳的笑,稍稍眯起眼睛,“你不知道吧,这间屋子,上一个关的,可是我的父皇呢~”

  江辞手腕抖了抖,瞬间冷汗湿透后背,脑中一阵恶寒。

  安王捏着他的两颊,又端来了一个和之前一样的杯子,江辞神色一紧,他道,“我父皇呢,不给我皇位,不要紧啊。”

  又是那冷冽呛鼻的液体流入口腔,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江辞听安王接着道,“我父皇最开始也像你一样啊,说我痴人说梦,什么难听骂什么。一杯杯毒药灌下去,一天天的在这里跪着我,不还是将底牌交于了我嘛!”

  江辞被松开,他不住地垂头咳嗽,脑中回响着他说,毒药?

  那他之前喝的毒药?

  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猛然想起他有一天被按着吃了一堆各种各样难吃的东西。

  沈离的那一句“百毒不侵。”

  她清亮的嗓音在他脑中回响。

  噢!

  是谁的妹妹这么好啊~

  他的!

  看来他刚刚是没碰到灵气啊。

  暗暗勾了勾唇角,百毒不侵他是不是该演一下。

  说演就演,江辞瞬间紧握拳头,两臂不住地抖动,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

  安王冷笑连连,吩咐旁边的人,“去给那个魏明安也灌了。”

  江辞警铃大作,“回来!冲我来!”

  安王又掐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脑袋,“主仆情深?这么感人?”

  江辞的眼眸里似笑非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紧咬着的嘴唇轻启,“抓他不就是逼我来吗,我这不来了吗。”

  安王粗粝的手掌拍着他的面颊,“拿下他,也能重创你。”

  “诶你!”

  他倒也没说错。

  安王又喊了一个人,“毒发的感觉好吗?想知道我怎么让我父皇交出底牌的吗?”

  江辞一直演着毒发的模样,晃着胳膊,身子也在抖,垂着头不回他的话。

  下一瞬又被提着衣领拽起,膝盖离地,脚腕和腰间被揪得生疼,江辞吸了口气,安王突然露出一抹不耐烦,毫无征兆地扇了他一巴掌。

  江辞眼冒金星,偏着头,口中血腥味弥漫,心里暗骂,好你个狗东西,你等我妹妹来了的,我都得让她还给你!

  “说话!交还是不交!”

  江辞不语。

  安王拎着他,又反方向打了回来。

  他忍无可忍!

  江辞自己歪过了头,直视着安王阴鸷的眼眸,异常清晰道,“绝!不!可!能!”

  他有自己的良知。

  安王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挑逗似的弯起了嘴角,“那你就体验一下,我父皇遭受的一切吧,体验过后我再问也不迟~”

  “来人!”安王猝不及防地松了手,江辞重重落地,两个膝盖像针扎了一般,疼的他眼前一黑。

  他咬着牙心里怒骂着。

  “让我想想,父皇是先从哪里开始的,噢,就先从手脚开始吧。挑断!”

  安王跟个疯子一样,江辞怒目而视,丝毫没有躲避,“你不会如愿的。”

  那双平时温润的眸子里,倔强掺着愤怒,略有一丝不甘,唯独没有对他的恐惧和屈服。

  虽然说他的底气是沈离他们,但是他的依仗并不是。

  安王执着于抓他,因为桩桩件件,他的生意安王吃不掉。

  一刀给他抹了脖子,安王是解决不了钱,粮的问题的。

  但是魏明安他必须得救,江辞最开始想的是,大不了就让他讹点钱,反正他有的是钱。

  谁知道这老疯子要的这么大啊。

  他要整个国!

  他是要谋反。

  这安王府地下,地上,都有练兵的痕迹,而且江辞先前看各种各样的资料账册的时候其实有过这种猜想。

  觉得他在秘密养人。

  他当时觉得自己疯了。

  没想到真有疯子。

  等一会儿,他是真想骂人了。

  锋利的刀尖划开他的肩膀,手腕,臂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江辞特意偏头看去,应该是动到灵气了,大口喘着气,放了点心。

  没事,熬吧,熬得看谁先死。

  恨恨地抬头望了眼兴致勃勃的安王,心里怒吼,我叫我妹妹收拾你!

  还有弟弟和妹夫!

  这他娘的疼死了!

  两臂无力地耷拉着,他眼神怨毒,咬紧牙关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

  他那早就有点没知觉的腿也没逃过。

  江辞心里叹了口气,这要是他们仨治不好,他以后得躺一辈子啊。

  安王挑了他的手脚以后还给他缓了缓,稀了奇了真是。

  他等人一走,立刻对着空荡荡的墙骂。

  他都骂累了,膝盖都挪不了了,往后靠着脑袋。

  这姿势更痛。

  但是痛点好,痛吧,反正都快麻木了,痛点还清醒。

  “真他娘的瘆人,先皇死这儿了,让安王弄死了,他弑父啊。”

  “你们怎么还不来啊~”

  江辞喃喃自语。

  “遇到事情了吗?”

  他又想了想他知道的那些这妖那妖,打了个哆嗦,“我死不了的,你们,你们得平安啊。”

  “沈离啊,兜兜转转十年了,还是要你来救。”

  反正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墙又开了。

  江辞仰着头,看到来人便收回了目光,安王笑吟吟地负手而立走了进来。

  “想明白了吗?”

  江辞睨了他一眼,“你想都别想。”

  安王嗤了一声,“你和你的手下骨头都这么硬啊,真是主仆情深啊。”

  江辞心里盘算着他这话,那魏明安应该还没死。

  安王也舍不得魏明安。

  同样的道理。

  一刀弄死他俩,他什么也捞不着。

  江辞背脊直挺,眸子里是不屈的火焰,“魏明安是我朋友,从不是仆,是你大逆不道。”

  安王嘲弄的眼神划过,“毒再给他灌一瓶!打,打到他从为止!”

  江辞又不怕他那个毒。

  眼神清亮,笔直地望向他,“把你那些毒,都用在我身上!”

  安王冷哼,一挥手,“满足他!”

  江辞被灌了一瓶又一瓶毒药,辣的他眼泪横流,吸了吸鼻子,依旧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安王。

  他全程鄙夷的眼神彻底激怒了安王,这死老头又提着他扇了他好几巴掌。

  江辞怨毒地望着安王,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干什么啊,打人不打脸的好吧。

  一会儿妹妹来了,他都不好看了。

  “打!打到他松口为止!”

  江辞嘴角挂着一抹讥笑,现在疼痛隐隐都让他有点兴奋,神经紧绷了近两天,反正安王不会让他死,他倒要看看这疯子能干什么。

  鞭子那些东西可没挑手脚筋痛。

  尽管江辞遍体鳞伤,脸颊迅速肿了起来,嘴里血腥味弥漫,但他冷清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安王,每一句“想明白了吗!”,他都平稳有力地答,“绝不可能。”

  他相信魏明安也是这样的。

  他们都是商人,要论内里,可能一个比一个坏。

  自私自利,利益为先,什么词都可以放在他们身上。

  但是。

  他们有底线。

  上位者从不在乎普通百姓的疾苦。

  谋反,打仗。

  且不论大军过境,两军交战的伤亡问题,光是因着这一件事,朝廷的征税会增加,人心惶惶,粮价,物价,各个都会上涨,会有多少人拿钱买命,又会有多少人因为没钱丢了命。

  江辞和魏明安见过。

  见过因为干旱,一年颗粒无收的农户的绝望;见过祸事四起之时,流民的艰难处境;也见过因为穷,全家上下大人都饿死了,只剩一个小孩的。

  他的好几个管事都是他走南访北之时捡的小孩,养大了。

  如今的圣上,治世之能算是不错了,为了安王这一己私欲,整个中原甚至都要陷入祸乱。

  别的不说,就拿他要拿今年他们这里的粮做大军的粮草。

  而且他要的不仅仅是谋反,江辞猜他还要开疆拓土!

  云州附近大大小小的城镇,几乎整个中原的粮道七成都在他手里,其他的他估计安王已经掌握了,他交了,整个国,吃什么。

  只能靠存粮过活。

  而存粮才有多少。

  所以,绝不可能。

  江辞想到这里其实更佩服他的这老朋友,魏明安可不知道沈离他们的本事。

  他俩眼一睁一闭纯靠熬啊。

  江辞心里暗道,今年喝酒让着他。

  说到喝酒,他胃痛的快比身上痛了。

  江辞淡淡抬眼,安王依旧坐在门口,玩味地看着手下人一下一下地抽他。

  安王在他这里,那魏明安应该能歇一歇。

  而安王好像突然失了耐心。

  “换个地方!嘴这么硬!我看水牢撬得开撬不开他的嘴!”

  江辞紧接着就被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套了头,不知是谁扭了什么,他就被放了下来,嘴角一勾,他猜对了吧,就是机关。

  闭着眼睛感受着安王手下人对自己做的这些事。

  这是知道他走不了路了啊。

  江辞都气笑了,应该是被人提在手里走的,麻袋吧,大差不差。

  趁此机会,动了动灵气。

  这次他保证,一定碰到了。

  他们若不来,那他们也出事了。

  恢复光明后,他眯着眼,观察着四周。

  经过这么一折腾,起码晚上了。

  “加水!”

  江辞依旧不惧,双手依旧吊着,观察着逐渐漫进来的水。

  直到略显浑浊的水漫到了他的锁骨之上,他的答案都没变过。

  安王站在高处,“你什么都不在乎吗?你的弟弟妹妹呢,你妹妹刚成了亲呢,你在乎吗!”

  江辞眸色一滞,半晌没有缓过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反应着他刚刚的话,冷静的神色第一次破裂,仰着头怒吼,“你敢碰他们试试!!我一定弄死你!!!”

  “哟。”安王鼓掌,“你在乎你弟弟妹妹啊。”朝手下人一挥手,“去把他弟弟妹妹和入赘的那男的给我抓来。”

  江辞面色讪讪的,合着他没抓啊,吓得他刚刚心都不跳了,以为他们仨也在他手上,一瞬间脑子里过了一百种情况。

  安王又放了水,他得仰着头了。

  这老王八蛋把他往这一丢,走了!

  他娘的!

  江辞心里骂个不停。

  他得仰着脖子以防自己不被淹死。

  还好他长得高,脚能挨着地。

  要不然就他现在那个动不了的腿,他也游不了。

  他算着时间,大概一个时辰。

  安王派人给他捞出来了。

  给他塞吧塞吧又提回去了。

  可能怕他真死水牢里。

  等他再能看见又回那瘆人的屋子里跪着了。

  他现在一想到这屋死了个人,他就浑身蚂蚁爬似的。

  一个手下拿着一个碗,捏着他的双颊来灌他。

  “呜...”

  怎么跟沈离喂他的那个老树根一个味。

  安王彻底没了耐心,吩咐手下接着打他,一直打到子时。

  “看他快死了,就灌一碗参汤吊着。”江辞要骂人了,他要走就走吧,怎么又扇他脸!!

  老不死的玩意!

  安王掐着他的脖子,“出得了这屋子吗,你现在爬都爬不了吧。”

  江辞扭着脸,不看他。

  脸颊生疼,烦人!

  安王浑身戾气暴涨,指腹在他肿起的脸颊轻敲,江辞打了个哆嗦,一阵恶寒,安王又道,“不屈服,有用吗,落在我手里,不是任我磋磨吗!你这脑子,我很是需要啊。”

  江辞没忍住,呸了他一口。

  嗯,然后又挨了两个巴掌。

  安王脸上的表情几近狂热,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了头,“到时候我就做个大铁笼子,你,魏明安,当街和我的大军一起,一路打到京城打到皇宫,你们全都要来给我做事。”

  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他扭曲的笑声。

  江辞不屑地哼了一声,“让我俩给你做事,你是真有命活。”

  安王依旧阴恻恻地笑着,“你有的选吗,你一步都挪不了吧,逃啊,怎么不逃了。等我抓了你的弟弟妹妹,你的嘴还这么硬吗!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江辞翻了个白眼,“怎么不撑死你!”

  还要他的一切。

  神经。

  然后又挨了一个巴掌。

  结果安王不走了,盯着他一直到子时。

  “从不从?”

  江辞脊背直挺,膝盖毫无知觉,仍跪得笔挺,“绝!无!可!能!”

  安王气极,把他的脑袋狠狠掷向一旁,“塞住他的嘴!不能让他求死!”

  他那手下从哪找的破布,捏着他的脑袋杵进了他的喉咙。

  “呜!”江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爷的,不能是个抹布吧!

  然后他们就走了,这狭长的房间又只剩了他。

  狗东西!骂人都不让他骂了!

  这破布压得太死了吐都吐不出来。

  刚刚在水牢里泡了水,衣裳和头发都没干,不用看,他觉得他现在肯定跟疯子一样。

  烦死了!他妹妹喜欢好看的!

  他现在这副鬼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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