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苏迎岁往里挪了些，把苏顺年虚虚环住，轻轻拍着，“睡吧。”

  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回护一场盛大而荒诞的梦境。

  但旋即他就开始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人心凉薄，墙倒众人推，趋利避害，不正是他亲身经历吗？

  何必反复咀嚼那点不切实际的贪恋和期待呢？

  杨溪的举动必有目的，但他早已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敢再露出丝毫棱角。

  就这么过吧，得一日…算一日。

  杨溪第二天一大早就轻手轻脚地出门，带着自制的竹筒和硝石往镇上去了。

  早晨街上也比村里更热闹些，趁着热意没上来，许多早餐铺子将热气腾腾的各色吃食端在食客的鼻子底下。

  只一眼，杨溪就知道，她想靠做菜在这片街区分一杯羹是不可能了。

  色香味俱全。

  她想起自己熬的清淡白粥，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要开始讨厌粥了。

  寻了个能被人瞧见的角落，将行头放下来，静静等着人来。

  旁边是个面条摊子，俩夫妻忙的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杨溪不着急，拍着走麻了的腿，打量路上经过的每一个人。

  这具身体明明是土着，却像是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走着走着就双腿发酸。

  偶尔来了人问，杨溪一说是卖水的，就也扭头走了。

  虽然天气炎热，可这水嘛，去家里喝不更划算么，何必把钱花在这时节。

  旁边的夫妻档忙活完，将一口剩下的面坨嚼吧嚼吧，便算对付了一餐。

  那妇人吃完饭，见杨溪仍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有些同情。

  晨间还以为这姑娘要来分她生意，心里不大高兴，可见杨溪一份都没卖出去，不由得有些不忍。

  “妹子，这般是卖不出东西的，你新来，可不得吆喝两声吗？”

  她相公不赞成地扯扯她，示意她别说了。

  杨溪团着手，朝他们笑了笑，“大娘费心，我有些怕生人，等会儿我试试吧。”

  再等有人经过，杨溪就喊，“冰水！卖冰水咯！又凉又爽！一杯下肚赛神仙咯！”

  叫卖么，她会。

  广告词也是出来前想好的。

  但她社恐。

  “声音轻得跟蚊呐似的，急死个人！大声点啊妹子！”

  旁边的面摊准备收工，他们忙活了一上午，把做好的面糊几乎都卖了，妇人心情不错，催促旁边啥也没卖出去的小姑娘。

  杨溪不得不再次抬高了音量。

  天热，帮了她大忙。

  很快有人来问，大多数听完价格就走了。

  但也有少数，手里头不差钱，嗓子渴得要冒烟的人点了杯最便宜的冰水。

  即便是最便宜的普通冰水，也要三百文。

  搭个竹筒做的杯子又去了五文。

  若是买那叫透心凉的水，需得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

  谁会拿半两银子喝一口水呢？

  杨溪并不在意，游刃有余地收钱，递水，不多时就得了三两半的银子。

  喝完水的人都露出惬意又肉痛的神色，爽是爽了，这水凉得仿佛刚从冬天取出来，大热天能叫人冻得打个哆嗦，但真是贵啊！

  天愈发热。

  杨溪得了空闲，从桶里舀起一杯，仰头喝下去，抹一把额上的汗。

  好热啊！

  要是她现代的妈妈看到她大热天一气儿喝冰水，大抵是念叨个没完的。

  旁边那妇人没走，叉着腰，支使她相公去买这买那。

  对上杨溪的眼睛，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有几分憨厚。

  杨溪见没什么人来买水，干脆舀上一杯递给她，“大娘，你也来一杯，算是我谢你教我怎么开张的。”

  那妇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顿时局促不安起来。

  “哎哟  这怎么好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卖的出去是你自己有本事……”

  她又不是瞎子，那一杯得小半两银子，她哪能要人小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

  实心眼的妇人一叠声地推辞。

  杨溪就笑，把两个竹筒装了水放在妇人摊子上，“你和叔好心没赶我，我正在摆摊也不懂啥规矩，明天还得叨扰，就别跟我客气了。”

  “嗨哟，这……这东西贵着，我可……嗐！”

  “哪就那么金贵了？您也瞧见了，我不太会卖东西，要不是家里穷得熬不住，怎么也不会拿那点老底出来，要不是您提点，我这水发热了都卖不出去。”

  妇人推拒不过，不好意思地喝了，发现杨溪给她的是五百文钱一杯的那种，凉丝丝的气从心底往上冒，可太舒服不过了。

  顿时心里更愧疚，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把东西清点完，杨溪心里满意极了。

  虽然客人少，但她定价高啊！

  今天这凉白开，连带竹筒，就净赚七两多，哪怕就一锤子生意，也是极好的，更别说喝水这种源远流长的生意了。

  有了本钱，杨溪跑去买糖，买盐，买米，买面粉，还有一点点木薯粉，和玉米粉，最后去杂货铺选了些碗筷。

  林林总总花了一两半。

  杨溪这才意识到，她这水的价格定高了，难怪无人问津，那几个客人大概是冤大头。

  买的时候多半想的是，这么贵，必须尝尝这水能有多好喝。

  这都能让她卖出去。

  啧啧……大概是新手保护期吧。

  路过肉铺，她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虽然在现代她并不馋肉，可……她快三天没沾油了。

  身体对油腥极度渴求。

  再想起家里那两个柴棒子，她大手一挥，买了一斤瘦肉，让那屠户饶了两根筒骨。

  屠户很热情地介绍这猪有多骠，却发现这位小娘子眼睛一点不往肥肉上看，许是家中困难，吃不起吧。

  杨溪不知道屠户已经把她当成了吃不起肥肉的可怜人，又选中了一块猪肝。

  她不爱吃肥肉，每次吃红烧肉，都想背着人把肥肉吐掉，而且肥肉更贵，她才不买呢！

  屠户很好说话，让她如愿用最低的价格拿下了那块新鲜猪肝。

  “双氧水和猪肝可以制取氧气……”杨溪拎着东西，嘟囔一句后恍然地笑起来，她回不去了。

  拿着太多东西实在走不动，杨溪搭乘了前往岗子村的牛车。

  才两文钱！

  杨溪想起自己卖水的价格，感觉良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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