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更加阴沉，等到又一个黎明时，已经看不见天光。

    林奇感知到了敌人，它们占满了空气，升腾在海面上。

    引擎船体开始有了微不可闻的敲打声，像是狂风暴雨中的错觉。

    起初只有林奇注意到异常，很快，下层的泰格里斯和欧根也看见了船体之外的无形之物。

    一声巨大的拍击中止了矮人与精灵剑圣的吹嘘，中层的船窗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破碎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几个呼吸间恢复如初。

    精灵放下了杯子，矮人也拿起了战斧。

    但巨剑与战斧怎么能对抗无形之物？

    上层的独立盥洗室内，约翰忧郁地望着浅蓝色的金属墙壁，回忆着往昔岁月。

    体表暗淡的圣辉提醒着约翰，有邪恶在接近。

    骤然间，墙壁猛地凸起一个手掌印，但很快就被引擎自主修复。

    金字塔引擎外的狂风肆意拨弄着海洋，轰鸣的雷声就如沉闷的大笑。

    乌云臃肿的好似巨人，又像是高高在上的肥胖神灵在俯视着凡域。

    悬浮引擎在空气中颤栗，空气似乎变成了某位存在的大手，大力的握紧了古圣造物。

    船体上响起的拍击声越来越剧烈，恍惚间，欧根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腐烂的尸体。

    它们趴在金字塔外，绝望地抓挠着浮空引擎的外壁，徒劳地拍打着合金与魔法堆叠成的屏障。

    泰格里斯唇翕开合，欧根看见了凝聚起来的海希能量，法师在准备一个守护法术。

    密密麻麻的拍打声猛然一顿，精灵法师艰难地转头，像是跨越了层层阻碍，看到了天空。

    他的双眼溢出鲜血，双耳中也有了血腥味。

    欧根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神谕者闭紧了眼，捂住了耳朵，就连最强大的法师都受到了伤害，对方一定层次极高。

    眼皮瘙痒难耐，它在被某种力量胁迫，挣扎着要张开，让凡人目睹混沌的本质。

    欧根感受到了无穷尽的生命，它们飘荡在引擎外，铺满了大海。

    亿万万个微小的生命在空气中、海水里欢呼，微不足道的声音汇聚成响彻天地的震耳发聩。

    “七重诅咒！”

    天地之间彻底失去了光亮，阳光也在这里死去了。

    又一声激荡起无尽回音的狂热礼赞响起，差点击溃了凡人的理智。

    “七重疾病！”

    千千万万个苟延残喘的声音在欧根耳畔回响，无论强健还是衰老，凡人在万物之神的神力里奄奄一息。

    痛苦地呻吟也在赞颂着腐朽之王，一切都停滞了。

    “七重异变！”

    难以言喻的怪诞钻进欧根脑中，捶打着他的纯洁思维，孜孜不倦地诱导他步入歧途。

    它们在欧根大脑中吵闹地齐声共唱着诅咒之歌，欧根的思维被扯成了无数个碎片。

    “七重衰朽！”

    明明没有受到躯体上的伤害，欧根却笼上了挥之不去的虚弱，他艰难地坐到椅子上，有气无力的瑟缩着。

    已经不用再掩耳闭目了，因为欧根所感受到的世界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黑暗。

    无数个微小生命再度整合出盛大的合唱，震碎了黑暗，可欧根宁愿留在黑暗之中，也好过直面混沌的恐怖。

    “七重绝望！”

    淡淡的绝望弥漫在空气中，这是毫无理由、不受控制的。

    它们沟连了欧根在重压下被唤起的绝望，从内外一起压迫着渺小的凡人，要彻底击溃他的心防。

    这片海域正是绝望之主的领域，它当初随手洒下的疾病，现在已经开了花。

    绝望之剑没能抹去蜥人，但却对世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

    像是有无数顽皮的孩童在拉扯着欧根的耳朵，在摆弄着他的身体，亿万个声音如惊醒万物的春雷，再度高声齐唱。

    “七重生长！”

    利器划破空气的脆响，切断了欧根心中长出的嫩芽。

    泰格里斯默颂着阿苏焉之名，从凤凰之神的炽热里找回勇气。

    他用泰格里斯之剑斩去了从精神世界蔓延来的影响。

    法师的第二视中，引擎外变成了空寂的淡黄绿色，最凋零的秋日也不足以形容它的衰败。

    凡人在漫山遍野的压力下崩溃，苦难成了世间的主旋律。

    刺眼的阳光从金字塔上层亮起，阳光中，一个倔强的灵魂顽固地对抗着无所不在的绝望。

    他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亦如冬日里呼啸冷风中的零星烛火。

    那暴雨狂风更加猛烈，带着刺骨寒意的震声高呼恶意地响起，仿佛拨弄蚂蚁的孩童，要把蚂蚁彻底按死。

    “七重赐福！”

    泰格里斯从灵魂中听见了一声巨响，在莉莉丝月杖的保护下他才没陷入晕厥。

    悬浮引擎上层，阳光在重压下反而愈发耀眼，其中的灵魂带着孜孜不倦的热忱，百折不挠地推动着理想，走出了绝望。

    亿万声尖叫同时响起，它们痛苦的咒骂着不知死活的忤逆者，消散在空气中。

    金字塔引擎外，本来空荡荡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艘腐烂尸体拼凑成的、长满肿瘤的生物战舰。

    它上面的水泡全部破裂，不断有血肉从战舰上剥离，变成脓水溶于大洋。

    精神世界的对抗失利，让这大魔力量的延伸近乎崩溃。

    林奇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略微加速，撞向纳垢战舰。

    这活着的船慢悠悠地偏转方向，像是逃命的残兵败将。

    但重创让它失去了以往的灵活，没有惊天动地的碰响，宗奇引擎畅通无阻地撞散了纳垢战舰。

    怨毒地注视感一闪而过，乌云散去，露出了骄阳。

    浑浊不堪的海水在阳光下迅速重返澄清，引擎所沾染的污秽也被自净系统洗去。

    林奇不敢放松，仍旧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外界的风吹草动。

    直到他的同伴一个个悠悠转醒，大法师用海希驱散了滞留的绝望，林奇才转移了注意力。

    劫后余生的诸位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动，但喝着闷酒的长须矮人添了几分沉默，靠着座椅的精灵也没了与矮人争吵的心情。

    神谕者默默爬到上层，找了个靠近蜥人的位置座下，这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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