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对上皇帝的目光，神色镇定，“我朝大选这般严谨，妾身身怀子嗣，恐怕第一关都过不了。”

    陆矜欢见皇帝正要张口说，便率先说道：“就算一切顺利，成功入宫，可妾身没几个月便要诞下子嗣了。”

    “到时，定然会尚未足月提前生产，陛下是想让妾身背这欺君的黑锅，还是毁了陛下的名声呢？”

    萧奕祈似乎不把这些放在眼里，挑眉慢慢悠悠道：“那又能如何？”

    “只要朕想便是，天子和张家女私定终身，珠胎暗结，背地里朕管不了。”

    “当着朕的面，还有人敢说朕的不是？”

    陆矜欢坚硬的指甲刺入手心，生生让她吃痛起来，皇帝做事，只顾他自己的喜好，全然不考虑张家。

    届时张大人一家的名声，又被置于何地？

    她看皇帝软硬不吃，只能卖惨撒娇了。

    便靠了过去，娇羞地拽着他粗壮的手臂，“陛下如此看重张大人，怎能不顾着些张家，如此一来张家还有何脸面，在京城中与其他大臣交往？”

    “说得更深远些，张大人和蕙娘也不是没有女儿的，届时怕是影响了家中女儿说亲。”

    萧奕祈眼中的淡淡的愉悦顿时消失殆尽，他看着陆矜欢眼神冰冷。

    “你还没做张家女儿，倒是先替他们考虑上了。”

    陆矜欢知道皇帝这样就是生气了，赶忙轻轻安抚道：“陛下又不是不知妾身的处境，只是不想牵连张大人，蕙娘那般好的一个人，若连累了她，真该叫妾身无脸见她了。”

    萧奕祈并不接话，夺过陆矜欢手上的折子，重重地写下个“否”。

    字迹如刀锋凌厉，彰显了他此刻的心情。

    陆矜欢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折子倒是跟阿弟无关，然而事关大选，就意味着皇帝身边将会有更多的女子。

    如今她有了身孕，又是“老人”，肚子里这个又是皇帝第一个皇嗣。

    意义非同一般，也只有仗着这点能赢过那些如花似玉，如春日枝头的娇花了。

    若是就这些便就算了，最为要紧的是，陆矜欢这孩子，至少还有六七个月，加上生子后又要月内调养。

    生生会耽误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样久，她也没有把握，让皇帝不会忘记她。

    乱花迷人眼，她可不行萧奕祈能君子到，看见那些貌美又有才艺的高门贵女们，会无动于衷。

    又不是柳下惠，皇帝又正值壮年，需求正盛。

    她到时被抛弃在这皇宅之中，还能如何依仗圣宠做后面的事情。

    心思转圜了一番，她便试探地问皇帝，“大选将至，陛下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萧奕祈扬了扬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为这个想做甚？”

    陆矜欢眼神满是柔情地回望皇帝，“妾身只是有些担心，您不是说了日后要娶高门贵女，妾身出身比不上她们，又在宫外不能同陛下亲近。”

    “自然好奇日后陪伴在陛下身侧的女子，是何模样，兴许没多久陛下就把妾身忘到脑后，自顾着逍遥去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一脸委屈巴巴的。

    然而神色却不曾怯懦，而是直直地盯着皇帝的脸不放，肆意地逗趣他。

    萧奕祈自是明白她是故意这般说给他听的，便顺着她的话说道：“京中贵女你又认识几个？”

    “朕报了姓名，你也不清楚，不过朕选的妃嫔，自然是温顺乖巧可人的，万不能寻一个性子犟得像头牛，死活说不听的，还贪心不足。”

    陆矜欢知晓他就是明着嘲讽她，心里也不好受，面上更是难看。

    干脆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些，暗暗赌气说道：“陛下既然喜欢，自是极好的，那就愿君顺心顺意好了。”

    她说完便没有再说话了，又回去倒腾她的针线活，但明显看得出她情绪低落了几分。

    两人话没谈好，之前的有心讨好，又瞬间打回了原样，都堵着一口气，气氛也僵持了起来。

    皇帝批阅完折子，放下朱笔，起身走动了两圈，随后有些不适地自己捶打了两圈肩。

    陆矜欢见此便知是好机会，赶紧走过去，替皇帝按捏了几下。

    “都说做天子好，妾身看陛下真是辛苦得很，也没几个休息的时候。”

    “当心些身子才是，写久了站起来走动走动，也不会如此肩颈僵硬到揉都揉不动。”

    她一番贤惠温柔的话，还有贴心的举动，倒是主动递了个梯子在萧奕祈面前。

    这样两人也不至于，总是僵持着不说话。

    萧奕祈闭了闭眼，感受到肩颈的疼痛舒缓了一些，才慢慢道：“下旬过完，仲春的时候，傅怀瑾的正妻就要暴毙了。”

    陆矜欢手上的动作没有听，此事于她而言，本就是个好事。

    既免了她总是在皇后跟前晃悠，还找各种借口推拒，又能不回傅家遭受傅怀瑾的冷眼。

    怎么看都有利无害，当然最妙的是，皇帝高兴这样做。

    她放软了声音，轻轻柔柔道：“妾身一切都由陛下做主。”

    翌日宫中，下朝的时候，萧奕祈，就在金銮殿出口留下了他比较亲近的臣子，傅怀瑾也因此没离开。

    户部侍郎李大人，便是李柔的爹，对傅怀瑾极为看重。

    他见皇帝留人，便和傅怀瑾凑近说道，“傅大人看上去有些紧张，莫要心慌，陛下将我等留下，定然是有要紧事，圣恩在此，不会有事的。”

    李大人笑着拍了拍他挺起的圆肚子，一副得意的模样。

    傅怀瑾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面色缓和。

    反倒是更加白了几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还是客气地和李大人道了谢。

    御书房里，萧奕祈过了一会儿才换了常服过来，在宝座上坐下。

    几个臣子见此慌忙行礼。

    皇帝抬了抬手，“都起吧。”

    他便慢慢盘问了些要紧的事，不过不太方便在上朝的时候细细过问的。

    李大人瞧着上首气势凌人，越发有威压的皇帝，手握天底下最大的权势，心里暗暗盘算。

    他旁边站着的傅怀瑾虽说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但有了个正妻，她女儿李柔那会儿倒是对其一见倾心。

    只是如今马上要大选了，对于入主后宫一事，倒是可以谋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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