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闻言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他穿过人群走进陈巧的房间，宋归程想跟上去看看，却被时岁拦住了。

  隋书南一时半会儿没出来，玩家们也不想一直待在走廊里，于是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归程这时才明白那天他看到的靠在床头的棍子是什么，那是一根导盲杖。

  他拿出妹妹的图画册翻看，后半部分那些诡异扭曲的图案也有了解释，那些散落在白纸上无意义的圆点，看起来像落下的眼泪。

  “你觉得隋书南作为哥哥，他知道这件事吗？”宋归程问。

  他的手抚过画册上的那些图案，幸福的、温馨的、惊悚的、悲伤的，最后都压缩在那双不愿瞑目的双眼里。

  时岁双腿翘在床边，拿着手机在玩：“谁知道呢，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翻到最后一页，宋归程不禁“咦”了一声，那块原本模糊的血块居然慢慢印出一个小女孩的脸。

  长长的头发扎成羊角辫，弯着眼睛甜甜地笑着。

  “卧槽，这什么东西。”张依凡看到的时候骂了一句，身上的鸡皮疙瘩迎风而立。

  时岁却仍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毫不避讳地点了点画纸：“这下麻烦了。”

  至于为什么麻烦，他没有说，只是让宋归程不要告诉其他人画纸上出现的变动。

  宋归程应下他的要求。

  虽然不知道时岁为什么这么做，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会害他，如果他想害自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午饭和晚饭照例没有人下去吃，那对夫妻来喊了几次，眼见没有人应答也就作罢。

  楼下飘来的香味掏心挠肺，对于饿了大半天的玩家们来说是一种煎熬，他们只能靠着早上省下来的饼干苦苦度日。

  下午五点多，灰白的天空渐渐被沉重的灰黑取代。

  因为上午的事，宋归程对浴室有点阴影，也没有洗澡，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去了。

  他坐在床边，张依凡早早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以逃避对抗恐怖的现实，前两天还算健谈的人如今只剩下恐慌和焦虑。

  时岁趴在床上玩单机游戏，从手机里传来“unbelievable”的音效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着。

  宋归程开始思考，藏在自己房间里的是妹妹的哪一部分。

  那天他看到的妹妹有头和身躯，但是没有四肢，是因为她前一天晚上已经把头找回来了吗？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十分不妙的事，画册上妹妹的头是用鲜血画成的，是不是就预示着……

  他语气凝重地对时岁说：“是不是一定要鲜血才能构筑最后的图画？”

  鲜血，意味着受伤和死亡，如果需要鲜血，那就需要牺牲。这就表示，每个房间都有人可能会出事。

  时岁听到他这么说，收起手机，看到宋归程皱着眉头一脸苦涩的模样，忽然笑了下：“你知不知道你很有意思？”

  “嗯？”宋归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意思？”

  时岁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而是钻进被窝准备睡觉。

  宋归程：……说话说一半的人建议判刑。

  按下开关，房间陷入了黑暗，临睡前他直觉，今晚会出事。

  果然，在后半夜，他的耳朵里钻进一阵奇怪的音乐声。

  那声音不轻不重地敲击着人的耳膜，虽然不算难听，但听得人心里很沉闷，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样。

  宋归程睁开眼睛，发现被吵醒的不止他一个人，张依凡坐起来，时岁和徐崇川已经穿好鞋子披上外套。

  “出事了。”时岁平静道。

  几人走出房间，才发现不止他们出来了，其他两个房间的人也全都走出来，只剩陈巧一个人还留在房间里。

  周定手里拿着手电筒，身体在发抖，连灯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他惊恐道：“屈嘉宝、屈嘉宝不见了。”

  说着，怯生生地往楼下看了一眼。

  夜色寂静，琴声如潮水般奔腾而出，仿佛要将众人淹没。

  有人坐在钢琴前进行一场盛大的演奏，迟迟没有结束，十几个人就这么站在走廊里煎熬地等待着。

  一阵急促的琴声过后，音韵骤停，只余众人的呼吸声。

  时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迈开步伐朝楼下走去，其他玩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黑暗的一楼，慢慢被手电筒照亮。

  屈嘉宝倒在钢琴上，神情惊悚，嘴巴大张，双眼惊恐地盯着一个方向。

  宋归程顺着他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摆在钢琴上的女孩的照片。

  他的头还在，身上穿着睡衣，手架在钢琴上，车雯惊呼一声：“你们快看！”

  白色的琴键被血染得鲜红，渗进缝隙，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毯上，而他的十根手指全都消失不见。

  宋归程借过时岁的手机蹲下身，才看到暗红色的地毯上除了鲜血，还散落了一地碎肉，有些碎肉上连着指甲，显然就是那不见的十根手指！

  他还算冷静，起身对众人说：“他的手指被剪掉了。”

  碎肉的形状十分不规整，有些部位甚至连皮带骨，不像是刀砍的，倒像不太锋利的剪刀一点一点剪下来的。

  徐兰缩着手，脸色灰黑：“剪，剪掉？”

  钢琴突然发出一阵巨响，本就神经紧绷的徐兰被吓到了，蹲在地上尖叫一阵：“啊啊啊——有鬼啊——”

  “不好意思，是我，”周定狼狈地从钢琴上爬起来，“刚才没站稳。”

  杨婕和伊晓婷赶忙把徐兰扶起来，安慰她道：“没事了没事了。”

  车雯轻嗤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真厉害啊你，是自己长大的吗？到时候送人头也是她俩中间夹着你吧？”

  她这两天看徐兰看得够够的，上厕所要陪，洗澡要陪，睡觉得另外两个人陪着她睡。

  别人自己都生死难料了，还得护着她。

  时岁笑眯眯地接话：“你不能剥夺每个人当妈的权利。”

  他从第一天开始就明显表现出对这三人的不喜，不，应该是对徐兰的不喜。

  杨婕却死死抓着徐兰的手，第一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你凭什么这么说她？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宋归程眼看气氛要崩，连忙上前：“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得去他房间找东西。”

  如果他猜测的提示没错，那尸体上少了哪个部位，房间里藏着的就是哪个部分。

  周定和岳焱不愿意再回那个房间，蛮龙却是很耿直地说：“该死的人怎么都会死。”

  的确是这样，他们本以为第一个死去的人会是屈嘉宝，因为那天他第一个遇到异常，听到了钢琴声。

  没想到死的先是叶艺茹，后是缪明洁。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在副本的世界里，生死只在呼吸间，连一口气呼出去，能不能再吸回来都是未知。

  上床之前，张依凡自言自语道：“今晚应该不会再死人了吧。”

  时岁难得回应了他一句：“应该不会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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