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血迹从门口一直蔓延到床边，可以看出当时两人应该是坐在床上聊天，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冲突。王慧潇拿苹果钢雕砸李然丽时，李然丽想往门口跑，却被硬生生拖住了。

  “把天聊死的有，把人聊死的还是太少了。”谢思有听着宋归程的分析目瞪口呆。

  陈馨可瞄了眼角落里昏迷不醒的王慧潇，说：“主要还是因为精神污染，就是不知道她是被什么污染的。”

  宋归程正在看墙上的装饰品，和其他房间大同小异，都是褪色的油画和苹果钢雕，现在那个钢雕被吴昊晨从王慧潇手上抢过来挂回去了。

  他们还没忘记，张运成的死似乎就和墙上挂着的这种钢雕有关。

  “宋先生，你过来一下。”郑吉彦站在窗户边，朝宋归程招招手。

  “怎么了？”宋归程走过去。

  郑吉彦指着窗户上的一颗钉子，“你看。”

  宋归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颗钉子上缠着一根黑色的线，像是有人站在这里时衣服被钉子刮蹭到了。

  “上次我查看房间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宋归程语气笃定。

  他的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上次他检查房间的时候虽然只看了个大概，但是所有窗户都打开过。

  “是这两天她们自己刮到的，还是……”郑吉彦停顿一下，说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还是有人曾经藏在这里？”

  氛围瞬间凝固了，比刚才王慧潇行凶时更甚。

  众人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画面，王慧潇和李然丽两人在房间里交谈或者睡觉时，有一双眼睛蛰伏在暗处，默默地窥伺眼前的一切，宛如潜伏的野兽，随时准备上来咬杀两人。

  谢思有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一身汗，他颤颤巍巍地拉了拉窗帘，“就这个质量，藏不了人吧。”

  吴昊晨也道：“如果副本里的npc有这种能力，那我们一早就该团灭了。”趁玩家睡着时下手，成功的概率很大。

  “可李然丽不是npc杀死的，她是被队友杀死的，藏在窗帘后的东西为什么自己不动手？”陈馨可问。

  郑吉彦回答：“npc动手杀人也要遵循规则，玩家没有触犯规则的话他们不能下手。”

  “我知道，”陈馨可说，“我只是好奇，藏在这后面的东西是什么？”

  她问的，也是大家想问的，可惜没有人知道，一时间没人说话。

  郑吉彦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道：“介意吗？”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人发表意见，吴昊晨也要了一根。

  郑吉彦还问宋归程抽不抽，宋归程摆手拒绝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抽烟。

  “我们先想想，有哪些人平时喜欢穿黑衣服？”宋归程双手抱怀靠在桌子上。

  其他人面面相觑，在副本里玩家大都把注意力放在完成主线任务上，谁会去记其他人穿了什么，连队友都未必在意。

  谢思有冥思苦想，抱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自己记得的：“王慧潇和李然丽喜欢穿，我也穿过，还有……”他眼睛一亮，“还有赵思玉，她也爱穿黑色！”

  吴昊晨环顾一圈，大惊失色道：“对啊，赵思玉呢？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见她了。”

  其实不止刚才，准确地说，自从赵思明死后，她的存在感一下就弱了。

  一方面是因为她形单影只而且沉默寡言，另一方便是因为她本身行事就格外低调，之前是为了照顾弟弟，所以才会引人注意。

  谢思有咬牙切齿：“估计就是她，她有隐藏气息的道具，她还有前车之鉴！之前那个副本就坑了我哥，差点把我哥害死！”

  两方的恩怨他只来得及和陈馨可说，就被副本接踵而至的谜题砸得晕头转向，这还是队伍里的其他人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玩家们对赵思玉印象本来只是溺爱弟弟，现在多了个坑害队友，印象分一下子减了很多。

  宋归程这个受害者反倒比谢思有淡定得多，他想要去摸手上的玉珠，却摸了个空，只好转转自己的手腕。

  “也不能这么盖棺论定，还是得等王慧潇醒了之后听听她怎么说，只是希望她那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的神智。”

  他丢给储为一颗理智糖，储为受意，剥完塞进王慧潇嘴里。

  事到如今也没了别的办法，众人便打算先回房间休息，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着王慧潇，以防她醒来之后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经过讨论之后，吴昊晨和储为留了下来，他们武力值都不低，不仅能相互配合，还能相互监督。

  副本里的合作通常都是这种氛围，一半信任一半警惕，不过总的来说，玩家还是一个阵营，毕竟他们的共同敌人是副本里的规则和鬼怪。

  宋归程离开之前，余光瞥向房间里的两个人，吴昊晨正和储为搭话，储为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专注地盯着窗户上缠绕的那根黑色丝线。

  他眉心蹙了蹙，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回去之后，宋归程坐在床头，把趴在口袋里的小花拎出来：“小花，帮妈妈一个忙好吗？”

  小花眼睛一亮，“噌”一下坐直了身体：“妈妈你说。”

  宋归程：“你偷偷溜去3号房间藏起来，帮妈妈看住那两个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立马来告诉我。”

  小花拍拍胸脯：“好！保证完成任务！”

  她不用开门，扁扁的身体挨着门缝顺利地滑了出去。宋归程盯着小花离开的地方，久久没有动作。

  他对加尔文并不完全信任，玩家和npc终究是两个阵营，如果不是他真的太累了，一定会自己留在那儿盯梢。

  宋归程揉了揉眉心，身体里的疲惫感裹挟着钝痛，一层一层从深处漫出来，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淹没。

  他坐在床头，背靠墙壁，想稍微躺一躺，这样小花来喊他也能立马起来。

  只是身体一放松下来，睡意便如开闸的洪流一般顿时将他席卷，他靠在床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身体渐渐下滑，“咚”一下砸在枕头上都没能醒来。

  ……

  宋归程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还有轻微的晃动，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自己好像一只飞在高空中的鸟。

  “主，找到了。”

  他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重重叠叠，好像很多人一起说话，细听之下又只是一个人，在耳边悠然回响。

  主……宋归程来不及思考这个字的具体含义，就听到另一个声音。

  “找到了？”

  冷肃低沉，如碎玉碰珠，瓷器撞冰，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感，将周身的空气都荡涤成寒意。

  宋归程呼吸都跟着停滞一下，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像是刻在心底，融进血液，只要听到就能想起那张犹如工笔描画的脸。

  巫止……？

  那他现在在哪儿？

  宋归程睁开眼，他眼前骤然出现半轮璀璨明亮的月亮，浓墨铺满天空，月光婉出深沉而浓烈的薄纱，而月亮上躺着的人，容颜比明月更引人注目。

  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在月亮上铺开，他姿态慵懒地席衣而坐，眼眸半阖，淡漠到倒映不出任何景物，周身气势宛如雪山之巅，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朝饮坠露夕餐菊，满堂烟霭坐来寒。

  是巫止。

  只是和他印象中的巫止不一样，面前的神明更慵懒，也更冷峻，什么都没有做，强大的力量也如有实质般死死压住他。

  宋归程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没有实体，仿佛和风融在一起。

  “主，您要亲自去取回吗？”

  宋归程没看到人，他目光在夜空中逡巡，最后发现，说话的可能正是这片黑夜。

  ……很离谱，但是放在巫止身上又莫名合理起来。

  宋归程和黑夜一齐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不时有流星逶迤着灿烂的尾羽从空中划过。

  他没有等到回答，因为巫止的目光漫不经心朝他这个方向投来一瞥，接着宋归程听到一声冷笑：“谁？”

  周身的风瞬间化为锋利的刀刃，刺破黑夜割向他。

  “嗬！”宋归程猛的睁开双眼，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息。

  是梦？

  宋归程坐起身，摸到一头冷汗。

  “妈妈！”小花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醒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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