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暮又轻声开口。

  帝无暝手指轻轻一蜷缩，不甚清明的眸子终于苏醒过来，他才真正意识到，床榻上的姑娘是真的苏醒了。

  昏迷了三天加一个夜晚，终于醒过来了。

  她说，睡梦中听到他的声音了，所以真的是他将人给喊醒的吗？

  若以往，他的喜悦自是不以言表，可如今，却只剩忐忑，“你听到我说什么了？”

  他问。

  以我相称，早无了尊卑，两人的关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无比亲昵。

  云朝暮动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她这样躺着跟帝无暝说话不太舒服。

  她一动，帝无暝便伸出手去扶住她，他的手修长如玉，很漂亮，也很宽大，一下子扶住她的胳膊，扣住她的后背，甚至还顺手将一个抱枕放在了她的身后靠着。

  “王爷，以前伺候过别人吗？这手法当真是熟练。”

  云朝暮轻笑，她觉得帝无暝有些过于严肃，她想让气氛缓和一下。

  “从未，你是第一个。”

  帝无暝道。

  云朝暮眉眼轻弯，“那是臣女的荣幸。”

  她偏着头看他，清丽的眉眼里都是温和，往日的疏离和尖锐早已褪去，她好像正在慢慢变成以前那个婉约清雅的姑娘。

  可帝无暝的心尖却是一痛。

  屋内有些静谧，男女共处一室，呼吸焦灼，总有些暧昧。

  云朝暮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比如帝无暝的反应，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可是他又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本王会喊御医过来。”

  帝无暝道。

  “不用，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云朝暮忙出口阻拦。

  帝无暝便没动了

  烛火跳跃，打在云朝暮的脸上，染上一层浅浅的红色的晕光。

  “王爷，你知道我是谁了是吗？”

  云朝暮靠着抱枕，也许是因为灵魂离体的原因，她觉得精神上有些疲累，便靠着软塌轻声问道。

  帝无暝看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姑娘，自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轻点头，“知道了。”

  云朝暮长睫轻颤，他是那般聪敏的人，怎么不知道呢？

  “你是云朝暮，云家嫡小姐。”

  他说。

  云朝暮点了点头，“是。”

  她重生回来，这是第二人这样直白的说出她的身份，所以她点了头，那灵魂阵痛般的惩罚没有降临。

  “我的遭遇你都知道了。”

  她说。

  帝无暝点了点头，可那头却像是有千斤重。

  云朝暮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暮色，缓缓开口，“王爷，我曾是云家嫡女，自小学习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我也从未落下，甚至我的武功都是萧绝一招一式传授的，自他与我表明心意那一刻起，我就从未想过，再嫁给别人。”

  帝无暝心头酸涩，似针扎一般，让他一抽一抽的疼痛。

  “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云朝暮说道。

  帝无暝紧抿着唇瓣，他自然知道，因为他就是参与者。

  “王爷，我说过我此生都不会再嫁人，也不会再爱人，并不是搪塞您，而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因为我失去过清白，也怀过一个孩子，这样的我，又怎么去爱人呢？”

  云朝暮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无边落寞。

  而帝无暝真真正正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不是你的错，云朝暮，从来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害你之人，是玷污你的人，云朝暮，你是这大周京都城中最优秀的贵女，独一无二。”

  帝无暝凤眸颤动，沙哑着声音开口。

  云朝暮抬起眼看向帝无暝，看到他眼尾的红，心口一颤，她未曾见过这样的帝无暝，在她的印象里面，他狂傲，冷淡，慵懒，一双凤眸疏离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可此时，他眼尾发红，似压抑着无比的情绪。

  恍惚间，她想到了自己在黑暗中，引导她走出来的那道男声。

  他说，云朝暮，你醒过来。

  他说，云朝暮，本王心仪你。

  月色凄迷，银色的光透着窗户打落，与屋内的烛火晕红相映成辉，散落在他淡淡的眉眼之上。

  “王爷，如果有一天，我手刃了所有的仇人，如果那一天王爷还心仪朝暮，如果那一天朝暮能够再次接纳别人，朝暮愿意与王爷试试。

  可如今，朝暮的心里没有情爱。”

  云朝暮看着眼前的人，将自己的内心剖析。

  帝无暝听着这话，手指轻轻一蜷，若是之前，他当如何霸道，怎会允许她退缩保留，但如今那沉重的秘密压的他几乎彻夜难眠。

  “萧绝呢？你还爱他吗？”

  帝无暝问。

  云朝暮轻垂眸光，“不爱，若论排名，他如今不及王爷在臣女心中的地位。”

  帝无暝猛地抬眼。

  与她视线相撞。

  云朝暮眸光清透，带着明月般的包容和赤诚。

  他别开眼，甚至不敢看她的目光。

  似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云朝暮耳尖有点点的粉，她轻咳一声，“王爷，外面的木鱼声是……”

  很刻意的转化话题，帝无暝便随着她开口，将她昏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云泓之疯了，如今关押在大理寺，徐香莲被云泓之打死，云芊芊逃走，她的亲生父亲便是圆安寺的一空大师，你昏迷便是因为招魂铃，那是圆安寺的镇寺之宝……”

  云朝暮听的认真。

  “据说，萧绝呕血，宫中御医已全部前往寒王府，如今不知情况如何。”

  他道。

  话音落下后，去看云朝暮的神色，见她怔忪的，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道，“怎样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想要杀死他，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是了。

  她没想萧绝死。

  他悔恨也好，亏欠也罢，都跟她没有关系。

  “云芊芊，我一定要找到，还有那个夺走我清白的人，我也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

  她红了眼。

  帝无暝垂了眸，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再出声，压抑而沉闷。

  云朝暮刚刚苏醒，精神不济，只这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帝无暝让她躺下之后，自己出了屋子，外面的木鱼声还在瞧着，他让人退了下去。

  府内凉亭，他一人独坐，寒露打在他的身上，黑夜几乎与他融为一体。

  他想到自己在屋内之时，几乎不敢看云朝暮的眼睛。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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