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瞧着萧软软的背影渐渐消失，方才叹了口气，轻轻的走到那不知何时自屏风后出来的高大身影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玄庭收回了视线，默默转身，扶着太皇太后回到榻上坐下，自己则是垂着眸子看小几上的茶水。

  太皇太后瞧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紧紧的握住袖子，便是不由得想起他幼年时候。

  那时，他大概八九岁，热河围猎时候猎了一只白狐，十分喜爱，搬出了好吃好喝百般诱哄，偏那小白狐不吃，还不理他。直到太医说小白狐再不吃东西就会饿死，他才将小白狐放了。

  谁知他放了小白狐，转身便被他皇兄给抓了，偏生那小白狐在他皇兄那儿，就吃了东西。只是他皇兄也不曾太放在心上养着，没多久，那小白狐便死了。

  那时候，小小的他瞧着小白狐尸体的模样，便是如此模样，紧紧搅着袖子不发一言。

  太皇太后终是不忍，温声道：“到底还有一日呢，说不定明日，她就反悔了呢。”

  “不会。”

  “嗯？”太皇太后看过来。

  玄庭忽而将茶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她不会反悔。”

  太皇太后看了他良久，嘴唇动了好几次，终究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大抵旁的话在此时此刻总有些苍白无力。即便这话出自她这个母亲口。

  玄庭好一会儿才起身，行礼道：“母后，儿臣不日便折返边关，不能日日在母后榻前侍奉，还请母后保重身子。”

  太皇太后瞧自己儿子略有几分颓废的肩头，终究是吐了一口气：“回吧，回了也好。过些日子，许是皇上会许母后去边关瞧你。届时，再行团聚。”

  玄庭默了默，他想说，皇上不会让母后来瞧他的。

  只是对上母亲满目心疼的模样，终究扯了扯嘴角：“好。届时，儿子再来接您。”

  太皇太后也笑：“嗯，去吧，路上照顾好自己。”

  “是，孩儿告退。”

  玄庭给太皇太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并未留恋，转身出了门。

  瞧着他背影渐渐的消失不见了，太皇太后终究吐了一口气。靠在榻上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嬷嬷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牛乳茶，放在太皇太后跟前：“王爷走的这般的急，竟是最爱的牛乳茶也没喝上一口。”

  太皇太后悠悠的吐了一口气：“怎么就总是就差这一步呢？阿素，你说...”

  “当年...是不是哀家错了？若是哀家没有同他说起那些局势...”

  “没有若是。”素嬷嬷放下茶盏，走到太皇太后身侧，拿了个小毯子给太皇太后盖上：“娘娘，您怎的也糊涂了？王爷心有凌云志，若他还娶了萧将军的嫡女，以先皇的性子，今时今日，还不知是何光景。萧家女，必是皇后之尊，除非...”

  萧家没了。

  最后一句话，素嬷嬷没说，但太皇太后自然比她更清楚。终究，素嬷嬷上前，定定的瞧着太皇太后：“娘娘，这到底也是王爷自己的选择，应了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啊，养好您的身子才是，九公主还指望您呢。”

  太皇太后终究是吐了口气：“将来啊，哀家必定要给小九选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素嬷嬷便是也笑起来：“太皇太后有心，九公主必然事事顺遂。”

  太皇太后想笑，却不知怎么笑不出来。

  旁人都能圆满，只是她的玄庭年岁不小了。

  他那倔驴一般的脾气，这一番，又要多少年才能释然呢？

  ...

  玄庭出京这日，却也并非只他一人。

  “皇叔，今日该不会只是叫朕来送行的吧？”

  方才入了九月，天空竟飘起了雪来。二人皆是容貌上乘，此时一人白马，一人黑马，自碎雪中缓步慢行，画面竟难得的和谐。

  “皇上聪明。”玄庭神色淡淡：“只是觉得不忿，此番又被皇上抓了空子。”

  玄泽挑眉：“空子？”

  玄庭黑眸定定的瞧他：“皇上小心了，若是你将来漏了空子，我会回来的。届时，她的心偏向谁却并未可知了。”

  “不会给皇叔这个机会的。”

  玄庭看了他一眼：“往后的事谁知道呢，她一惯不是个受委屈的，若是来日...”

  “没有来日。”玄泽笑眯眯：“我的软软，我自当自己护着，旁人?”

  说罢，瞧了眼玄庭，忽而笑了：“罢了罢了。今日送别，我不与你争辩。你说你也是，好歹选个好日子。这大雪纷飞的日子离京，没的让人觉得凄凉。”

  “皇叔，你该不会情场失意？选个崖下去吧。”

  玄庭忍不住磨牙，皮笑肉不笑的道：“放心，我即便跳，也拉着你一起，若非如此，岂不是太孤单看了？”

  玄泽瞧着他的模样，晓得更添几分得意：“皇叔觉得孤单了？也是，皇叔的年岁，该成家立业了，如此年岁还孤身一人，实在是不像话。侄儿便是祝愿皇叔早日成婚，等朕和软软成亲的时候，给皇叔发喜帖，皇叔可千万要回来啊。最好带着婶婶，若是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带回来，那侄儿更加开怀。”

  玄庭磨牙：“你怎么就确定她会嫁给你？她不愿做我的王妃，难不成还愿做你的皇后了？别忘了，你如何对她的！”

  玄泽：“不愿意？那我就争取让她愿意。她一年不愿意，我就等一年。十年不愿，我就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愿，那死了也要葬在一处的。”

  玄庭第一次听他这般执拗的话，愣了一瞬，抿了抿唇：“玄泽，别得意。总有看不住的时候。”

  玄泽挑眉：“拭目以待就是。”

  玄庭认真的瞧了他一瞬，便是踢了马腹，径直走远了。

  他并未回头，却到底还是挥了挥手。

  玄泽没有跟上去，将马停在了原地，忽而喊了一声：“别摔掉了牙，到时候软软更不待见你了。”

  眼瞧着不见人影，玄泽吐了一口气，驾着马回头。

  雪越发大了，身边侍卫拿了大氅过来，玄泽摆手并未接过，心情不错的弹了弹肩膀上的落雪：“去萧府，软软喜欢朕堆的雪人。”

  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走了，他和软软的大婚又进了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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