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耀文一边客气的跟顾林萱打招呼，眼神又往里扫了一眼。

  “……这位同志，你好，你是跟我爷奶他们一起过来的吗……大哥？怎么是你，你也回来了？”

  楚耀文惊讶的看着坐在顾林萱身边的楚云泽，视线又落在了他们身边的楚星雅身上。

  “……那……那这位是大嫂吧，孩子也这么大了？”

  楚云泽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眼里的冷漠即使在光线没那么亮堂的车厢里，也准确无误的传达给了楚耀文。

  “……不必这么客气，我当不起你的这一声大哥。”

  楚耀文比他小两岁，是楚建国的长子。

  当年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该懂的事也都懂了。

  平时爷爷奶奶叫的亲，大哥前大哥后的要零花钱。

  可举报撵人的那天，整个楚家一个孩子都没有出现。

  楚天明离开那天也是一样，没有一个人来送一送。

  当然，来不来送他都不在乎。

  现在也一样，既然不认，那就别打着亲人的旗号来套近乎。

  楚云泽一句话顶住了楚耀文，顿时噎的他脸红脖子粗，羞愧的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当然明白楚云泽话里的意思。

  但他认识的楚云泽性情是宽厚的，也被他们一致当成是可以和爷奶修复关系的桥梁。

  可没想到，楚云泽的怨气会有这么大。

  楚耀文惊讶的声音传了出去，其他人听到纷纷走了过来。

  “……云泽，他也回来了？是跟你爷奶一起回来的？”

  “云泽？你不是下乡当知青了吗？是你爷给你弄回来的？”

  楚耀武兴冲冲的从后边窜了过来，扒着车窗就冲着楚云泽笑。

  “快让我看看……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此刻他们面对楚云泽表情很轻松，没有了刚才的愧疚感，因为他们自认没有做对不起楚云泽的事，一个个都激动的跟他打着招呼。

  楚建国还笑呵呵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回来好，回来好，当初你走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

  如果知道你有这个心思，说啥也不能让你去，你弟弟比你身体可强多了。

  不过，这些年你爷奶也多亏你照顾了……这是你媳妇儿？快下车，让我们看看。”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和随和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楚云泽只是出门旅游了一圈。

  楚云泽嗤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看都没有看楚建国一眼，只是淡淡的跟前面的华子说：“走吧。”

  看着他们自在的表情，好像所有人的心情看上去都不错。

  他们似乎都忘了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都忘了曾把自己的父母和亲人送到千里之外不闻不问。

  华子一声没吭，见车前已经没人阻挡，直接发动车子继续朝着家门口开去。

  只留下楚建国呆愣在原地。

  他涨红着脸，额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眼睛里也仿佛是要喷出火来。

  他一个当叔叔的被小辈这样无视，是个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虽然他知道这些年是楚云泽在照顾老人，但这也不是能对长辈无理的理由。

  他死死的盯着楚云泽的车屁股，似乎想要把那辆车烧出一个洞来。

  其他人见状，也有些不明所以的尴尬。

  楚耀文扯了他爸的袖子一下。

  “爸，行了，咱们先回去吧，大哥他可能是坐车太累，心里烦躁，等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大哥跟爷奶一起住了这么多年，现在爷奶肯定会最疼他……不过大哥他的运气还真不错，去乡下也能找到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是啊，是啊，耀文说的对，云泽大概是太累了。

  这些年也确实是委屈他了，自己身体又不好，还要照顾老人家。”

  只有张丽娟和楚建斌因为腿脚慢，落在了后面。

  实际上他们也不愿意凑到楚云泽的身边来，本来他们对这个儿子就心里打怵。

  反正他们的主要目的也只是老爷子，只要老爷子原谅他们了，楚云泽是什么态度不重要。

  就这样，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停在家门口。

  何明霞从刚才开始面色就不太好看，现在下了车，看向曾经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顿时红了眼眶。

  这些年虽然有楚云泽的照顾，让他们免受很多苦，可她被子女举报，被迫搬离这个熟悉的地方，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让她曾经也难以释怀。

  而现在再回到这里，她发现她的心里只有对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感慨着，忽然一道带着喜悦的苍老声音响了起来。

  “……老何，你们回来了？”

  何明霞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疑惑的转头朝旁边看去。

  在他家门前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那模样与她曾经的好友十分相似。

  何明霞仔细看去，随后睁大了眼睛向前走了两步，激动的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红英？是你？你也回来了？”

  葛红英红着眼睛，双手紧紧的回握着何明霞的手，嘴唇也不自觉的颤抖着。

  “是是……我也回来了，我比你早回来一个月，老何，你都挺好的吧？”

  何明霞看着明明跟她差不多大年纪的好友，此刻却像是比她老了十岁不止，心头一阵酸楚。

  葛红英家也被下放了，甚至比她还早走了一年。

  她家的大儿子曾是军委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后来也是因为站队问题让人找借口送走了。

  “好好好，我挺好的……我们都回来了，都会好起来的。”

  葛红英看着何明霞身后乌泱泱的一帮人，知道她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不多做打扰。

  “你先回去收拾收拾，等你收拾好了咱们再聊……老何啊，蛀牙坏了要修，要是修不好了就得拔，不然会感染到别的牙齿也跟着一起坏……”

  何明霞明白好友的意思，她点点头，感叹道：“我不如你，你家奇峰有本事，他能走到这一步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我家……唉……”

  一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别说没人帮着，就是有人帮扶，都撑不来。

  她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当初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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