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淮遇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你就带着你的遗憾、悔恨和绝望在诏狱里等待被砍头的那一日吧。”吴琴冷笑着说道。

  吴淮遇神情恍惚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他凄然一笑：“我本是一个孤儿，是父亲收养了我，我才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少爷，父亲给我请老师，让我读书识字，我本是一个乖巧怯弱的人，是你和大哥告诉了我怎么欺负别人，是你们告诉我怎么杀人，是你们让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只是如今，我回不了头了。”说罢，双目不禁落泪。

  回忆往昔，种种是非浮现眼前。

  “你杀人放火我都不怪你，只是你不该抢夺我的家业。”吴琴冷笑道。

  “大哥真的把家业传给了你吗？”吴淮遇盯着吴琴问道。

  吴琴目光闪动，随之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

  吴淮遇嗤嗤发笑：“确实已经不重要了，若是可以回头，我还是希望自己在乡野村间长大，无忧无虑，也不至于在这里暗无天日的等死。”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吴淮遇凄然一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道：“我的妻儿……”

  “妻儿？难得你还能想到自己的妻儿。”吴琴一笑，“你的妻儿我已经命人送往你的岳父家了，不过……”

  “不过什么？”吴淮遇盯着吴琴。

  “不过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全部死了。”吴琴说完，掩口发笑。

  “你……”吴淮遇从地上爬起，跑过来再次伸手掐吴琴，吴琴退后几步，吴淮遇抓不到，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贱人，我……我要杀……杀了你。”

  “就知道杀杀杀，你杀的人还少吗？”吴琴冷笑，“这些都是你的报应。”

  吴淮遇凄然一笑，收回手，退后几步。

  “吴淮遇，你就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这点时日吧。”吴琴说完，向外呼喊，“阿霞，阿霞。”

  吴淮遇此刻再次陷入神情恍惚的状态，他身体微微摇晃，忽然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随后倒在地上，双目茫然的望着漆黑的牢顶。

  阿霞过来，吴琴继续装成眼瞎，扶着阿霞的手臂，向天牢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吴淮遇的声音从天牢传来：“吴琴，你杀我妻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吴琴微微一怔，随后微微一笑，继续向外走去。

  吴琴走后，吴淮遇便一直躺倒地上，直到夜间，方才慢慢爬起。

  忽然，听到天牢外面有锦衣卫在喝酒聊天。

  “虎哥，姚千户说了，明天将吴淮遇拖出去斩首，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姚千户说，吴淮遇反正也是死罪，早杀晚杀都一样。”

  “我们诏狱这么办案，要是皇帝知道了，会不会怪罪？”

  “皇帝？”其中一个人哈哈笑道，“皇帝才没有闲心思管这些小事呢，那个吴淮遇不过是一个市井草民，皇上这辈子都不会管他的。”

  “那明日什么时候斩首？”

  “明天早上吧，唉，你管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是阿虎他们做，与我们无关，来，喝酒吧。”

  吴淮遇听到这些对话，面露凄然，想到自己曾经衣食无忧，风花雪夜，如今在冰冷监狱受人议论，且自己一生最为信任的姚千户另投他人，不免郁怒相交，念及自己这一生，竟咯咯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心气错乱，筋脉淤堵，忽然之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霸道横行，欺男霸女，种种行径浮现眼前。

  如同走马灯一般。

  几十年数月浮现，恍若刹那，随之，双目模糊，身体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正在喝酒聊天的锦衣卫刚才听到吴淮遇的笑声：“妈的，明天都要被杀了，还笑什么？”

  说着，便向这边走来，准备骂吴淮遇一阵。

  来到天牢边，见吴淮遇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喂，吴淮遇，你刚才笑什么？”

  吴淮遇没有回应。

  “喂，我说话你听到没？”

  吴淮遇依旧没有回应。

  这锦衣卫见吴淮遇不理他，借着酒劲怒火横生，忙在腰间取下钥匙，开了天牢的门，过去踢吴淮遇，但是踢了几下，吴淮遇依旧没有反应。

  他吃了一惊，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放到吴淮遇的鼻子下。

  随后，他身体一颤抖，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吴淮遇死了，吴淮遇死了。”

  次日，吴琴在书房内品茶，忽然阿霞从外面跑入，气喘吁吁。

  “出什么事情了？慌慌张张的。”吴琴正用茶杯的盖子刮弄着杯中的茶叶。

  “锦衣卫那边来报，说二少爷……死……死在了诏狱里。”阿霞说道。

  吴琴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说道：“死了就死了呗。”

  “诏狱的人来报说，吴家的人要不要去收尸……”阿霞说道。

  “收尸？”吴琴掩口一笑，“叫他们烧了吧。”阿霞闻言，微微一惊，随后点头说道：“是。”说完，转身跑走，去向锦衣卫交代去了。

  吴琴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此时只觉杯中茶异常芬芳可口。

  当日晚上，夜风将院子里的竹子吹得沙沙发响，未关上的木窗像扇子一样在摇动，发出吱呀声响。

  吴琴坐在床上，听到风声和窗子的吱呀之声，又念及吴淮遇在诏狱之中的惨状，想到他口中所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禁背脊发亮，纵然不信鬼神之说，也不信因果报应，但是此刻也不免深心发慌。

  阿霞过去将木窗关上，随后便服侍吴琴睡下。

  吴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也睡着，忽然，她听到床帐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吴琴大皱眉头，从床上坐起，伸手将床帐拉开，向外看去，只见吴淮遇全身是血，披头散发的站在外面。

  吴琴见状，吓得尖叫起来。

  吴淮遇伸出手，一把掐住吴琴的脖子，吴琴几乎喘不过气，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掰吴淮遇的双手，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掰开了吴淮遇的双手，然后拼命大叫：“阿霞，阿霞，救我，救我。”

  只听阿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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