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皮诺的精神状态同那些阁楼上被厌弃的人也差不多了，只是他表面上还撑着，仍是那个位高权重的组织高层。

  格局发生了些许变化，龙舌兰下去了，蒂萨诺与琴酒升格，高层的人数增多了，组织还是照常运行着。

  灰皮诺也似乎变了。

  橘真佑月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

  “你最近脸色不对，怎么了？”

  灰皮诺脸色很苍白。

  其实不是白，是偏向于青灰色的蜡黄，透着点灯枯油尽的苍白，只灰皮诺长相不差，那张脸硬生生撑得他不像是个将死之人，只觉得他事情忙脸色差。

  仔细想来，他也许久没有和灰皮诺相处过了，财政部的事情逐渐步入正轨，他手头的事情很多，灰皮诺也很忙，长时间相处对话的时间被压缩到几乎没有。

  橘真佑月发现灰皮诺的异常，还是他有事到情报部走一趟，想着顺路来看一下灰皮诺时发现的。

  他俩不全然是没感情的，只是灰皮诺总想要一些橘真佑月没法给他的，这便恼人了。

  这家伙最近安静得不像话，往常即使没时间见面，一天两三通电话短信是不会停的，最近这一歇便是大半年，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偏橘真佑月还没怎么发觉。

  这一见面，便察觉出点异样。

  这家伙最近可没什么动静，也没听说有过什么重大事务交给他处理，连大型任务都没有出过。

  会不会太闲了？霞多丽养胎都不带这么摸鱼的。

  然而这家伙的状态却又不像是修养大半年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决定自己问个清楚。

  *

  灰皮诺平静地看向橘真佑月，心中的情绪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河水。

  “你来了。”

  上次他们不欢而散，灰皮诺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遂忍住不再去找橘真佑月。

  想着总不能次次都是自己先低头吧，两个人的利益捆绑着呢，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然后就这么过了大半年。

  蒂萨诺最近正得意，忙得脚下都要起火星子了，哪还有时间管他们这些人，脾气也变得冷淡起来。

  他倒是宁愿橘真佑月是真的冷淡，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一口气，真不给人痛快。

  偏这家伙又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情感，虽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就是了。

  说实在的，橘真佑月对他不赖，他俩“双向奔赴”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权力，金钱，地位，都是相辅相成的，他们的地位越来越高，也愈发受人尊敬，这样的生活很好。

  但灰皮诺还是挺怀念以前，其实最有点粉红泡泡的时光，还是橘真佑月没出训练营那会儿。

  或许是隐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灰皮诺也不发疯了，就是平静地让人觉得他不怎么正常。

  实验室产物本就是有些畸形的，谁知道他睁开眼的第一刻，到底是一岁还是十六岁。

  那位先生原本是想换自己的血的，但看了他的实验室体检单子，只是叹气，然后让他滚。

  灰皮诺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内容，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感，脸色却开始一点点衰败起来。

  就像是尸体长出了尸斑。

  在实验室检测的时候是打了麻药昏睡过去的，他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体检查不出问题，脸色的青灰也只是暂时的，有个词语叫回光返照。

  过两天就红光满面了，他一直反复。

  只是这次被橘真佑月撞见。

  “uki,”

  他叫他，是很久之前的称呼，那时候的灰皮诺是能很得意地让橘真佑月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带他去飙车的。

  “陪我去把东京湾那边的港口处理了？”

  这是要橘真佑月陪他去做任务，港口算是日常事务，是要谈心的意思。

  “也行。”

  橘真佑月点点头，答应了。

  灰皮诺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大事不妙，他只是偶尔很烦这家伙，却并非厌恶，更何况，这莫名其妙的状态的背后，应该少不了那位先生的手笔。

  灰皮诺也会接受过恩赐吗？他所遭受的经历与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但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出口，自己跟贝尔摩德都是心照不宣地打哑谜，接受过恩赐的人，精神状态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相似的，可他看灰皮诺不像。

  但他身上的痕迹....一定是药剂或实验的结果。

  看来老头子的后招还挺多的，橘真佑月想。

  *

  灰皮诺与蒂萨诺相约去东京湾巡视港口。

  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的，查了账单，枪决了几个不老实的家伙，就把场地清干净了。

  他们绕着岸边散步聊天。

  “你到底怎么回事？需要我替你找医生吗

  “这个东西，同他给你的，是一样的。”

  今天的灰皮诺难得快言快语，就是觉得他在说遗言。

  橘真佑月怔愣了一下。

  “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受过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是，我劝你不要被他一时的宠爱蒙蔽了双眼，当心无妄之灾。”

  啊，说遗言的既视感愈发强烈，这话里面的信息量让人吃惊，灰皮诺到底还知道多少？

  “我知道，只是你为什么今天才说这些，以前呢？....半年前他见了你，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灰皮诺只是笑而不语，他不发疯了，反而有种宁静的诡异感，看得人瘆得慌。

  “说话啊！”

  橘真佑月来了气，伸手拍了他一下，却被握住了手。

  “一个月后，我名下的股份有一半划给你，赌场的分红也一切照旧，至于港口.......”

  橘真佑月伸手捂住他的嘴，脸凑得很近，远远看去十分亲近，大约是一个接吻的假动作。

  “不要，我不要。”

  他的眼睛亮的惊人，似乎有火光。

  “别说怪话，我只问你最后一遍：是不是喂你吃药了？嗯？是不是？”

  他们侧对着水上的波涛讲话，下方便是深不见底的东京湾。

  灰皮诺仍是微笑，眉眼间带着点癫狂的神色，这是将死亡命徒的神情。

  “看来我们不太一样，”他说，“我是奉献的那一方。”

  血液匹配，骨髓鉴定，还有定期的内脏筛查...他不是傻子。

  身体就像是已死之人一样腐烂，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腐烂地死去，不如来个痛快。

  今天自己若是死在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论是他的阴谋与企图、朗姆的野心与筹划，还有...蒂萨诺与琴酒的感情发展。

  自己在橘真佑月心中的分量不算轻，今天不明不白地走了，他一定会花心思探查的。

  请多多将目光投在我身上吧，蒂萨诺。

  他这样想着，低头蹭了一下橘真佑月的嘴唇，像是一个若无其事的吻，随即挣脱了对面人的手，侧身坠入了深蓝的海底。

  东京湾，真的很深。

  *

  灰皮诺坠海身亡的消息传开。

  蒂萨诺于葬礼上失态哭泣，一年后变换身份离开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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