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有依赖的儿子也没有反应，从她进来到现在，周述甚至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严书黎深吸一口气，楚楚可怜的一副模样，有些委屈，“小述，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

  周述再也不想听到严书黎的这些话了，愤怒使他双眸发红，双手也忍不住的紧握拳头，咬紧牙齿。

  “是你害的姥姥突发脑出血，你根本没有脸面来见她！”

  周述的声音很大，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这句话。

  严书黎脸色微变，出声打断，“周述！这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害她，我是你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呢！”

  不等周述说什么，在场的人群里已经响起了不满的声音，“本来我们是同学，不该闹得太难看，但是我们谁不知道，你严书黎一走就是十年，都没有想过回来看看，你在外面想过黎老师一个人在家吗？”

  “今天是黎老师的葬礼，也是生你养你的母亲的葬礼，严书黎你别闹这么难看，也给你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严书黎，你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样子的啊。”

  “你离开这么久，黎老师都是铭生照顾的，你最没有资格指责他了。”

  扑面而来的责怪声音显得有些刺耳，本应安静沉哀的灵堂，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喧闹，像是对逝者的不敬。

  周言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她好想姥姥，好想回到小时候，一切都还是美好的样子。

  面对老同学们的责怪，严书黎显然有些生气，旁边的外国人并听不懂中文，只觉得严书黎的脸色越来越差，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自己的疑问。

  抬眼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语气上扬且激动，“你们干嘛都说我呀，这是我妈，我怎么会害她，你们不是我的同学吗，干嘛现在都在指责我！”

  随后指着人，脸色泛红且激动的喊着，“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还有你，你们，你们享受了多少来自我爸妈的爱，而我呢！我身为他们的女儿，我什么都没有，他们身为老师，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们！我什么也没有！”

  严书黎耷拉着肩膀，缓缓过后，冷漠的开口，“你们，才是最没有资格的人因为你们抢走了我为数不多的爱！！！”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带我老公回来看看妈，她为什么就不能让我选择自己的爱情呢，我追求我的幸福，我有什么错！”

  周言嘴唇上下哆嗦着，眼里闪烁着无法忽视的怒火，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愤怒，尤其是在听到严书黎的话后，冷笑着迈脚上前。

  看着他俩，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不是你一个人气的姥姥，还有你旁边这个人，是你们！你们一起气得姥姥脑出血，是你们害的！”

  周述扶着周言，脸色铁青，抿紧的双唇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发。

  周铭生将严书黎带来的东西丢在地上，低沉着嗓子怒吼着，“你们到底想干嘛？！”

  “严书黎，妈是怎么突发的脑出血，你很清楚，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既然你不是真心来送妈的，那么请你离开，带着你的东西离开我们家。”

  严书黎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掌，红唇微勾，压低嗓子轻声说着，“周铭生，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一定会把他们两个带走，这次官司我打定了。”

  “你真的是为了得到一切不择手段。”

  周铭生没有想到到现在这个地步，严书黎还不忘抚养权的事情。

  周述紧握的双手颤抖着，松开周言，上前指着大门，语气带着很重的排斥和愤怒，“你走，这里不欢迎你们，不欢迎你！”

  直到严书黎带着她的东西离开这里，人群里缓缓出声，“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外面找地方坐下吧。”

  灵堂里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周言再也忍不住了，无力且狼狈地跌落在地上，缓缓伸手环抱住自己，低垂的脑袋微微靠在膝盖上。

  一直以来积攒地泪水与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巨大的痛苦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周述跪下来轻手抱住她，满眼心疼，手也不由收紧几分。

  四婆婆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哭，使劲哭出来就好，我可怜的小言哟，都哭出来就好了。”

  周铭生侧目抹过眼角的眼泪，满腔的心酸缓缓涌上心头。

  周述忍住喉间的哽咽，抬眼之时，便看见背着背包站在门口的徐嘉淮。

  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背对他的周言，抿紧的双唇泛白，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周述的泪水缓缓而出，滚烫的泪珠落在周言的脖子上，颤抖的双唇轻声安抚着周言的情绪，“没事了，没事了周言。”

  徐嘉淮来了，他来了，他来找你了。

  周言控制不住自己，感觉到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不受控制地哭腔也带着几分绝望的意味。

  朦胧之间，感觉到周述缓缓松开自己，随后另一双手环住自己，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周言顾不得对方是谁，她只感觉到自己很难过，很难过，好似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铺天盖地的痛苦将她紧紧环抱住，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崩溃。

  闭上的双眸不愿意看向前方摆放的遗照，抬手捂住耳朵，试图将外界的所有声音都抵挡住，她感觉自己好痛，痛得要晕过去，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沙哑地嗓音止不住地哭喊着。

  徐嘉淮并没有说话，沉默不语的看着怀里几乎崩溃的要哭晕过的周言，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似在被刀子一道接着一道的划割着，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自己的手掌心，疼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周言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身体无力地靠在“周述”的身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哭了，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角，是咸的，也是苦的。

  周言木然地坐在那里，没有再释放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再继续哭喊，红肿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无神，湿漉漉的脸上是随处可见的泪痕。

  “哭吧，把情绪都哭出来。”

  记忆里的嗓音伴着熟悉的冷杉味缓缓而出，失神的双眸渐渐聚光。

  周言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当对上徐嘉淮的双眸时，她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接受自己崩溃情绪的是徐嘉淮。

  而周述和爸爸，早已不在这里了。

  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徐嘉淮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确定，指尖被先一步握住，对方手指是温热的，这不是梦。

  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北安上课的人，此时此刻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是真的，是真的徐嘉淮。”

  熟悉的嗓音微动，周言本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滚落，徐嘉淮心疼的伸出指尖轻擦着，眼泪顺着手指滑入掌心，一路烫到他的心底。

  徐嘉淮有些慌乱，喉咙也好似被哽住一般，说不出来话，另一只手落于她的脑袋，轻幅度的安抚着。

  周言的声音很是沙哑，掺杂着几分绝望，抽搐的肩膀伴着话语而出，“徐嘉淮…我没有姥姥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余光看向桌面上的照片，胸膛泛起的酸意与苦涩却怎么也消退不下去。

  “我好难过…我不想长大了…我不想姥姥他们变老…”

  徐嘉淮轻抚着周言的脑袋，一遍接着一遍的安抚着。

  喉间的哽咽伴随着喉咙上下滚动，缓缓咽下，“我知道，我都知道，哭吧，把藏在心里的事情都哭出来。”

  周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上楼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楼下哭了多久，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哭晕过去的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严书黎来姥姥的葬礼上捣乱，被他们赶走了。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好像就在灵堂上哭了，好像…她好像还看见了徐嘉淮。

  外面的天很暗，昏暗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周言的眼睛干涩的厉害，无助地揪紧被子。

  在暗淡的空间里，人的听觉总是格外的敏感，在听见脚步声后，周言下意识缩起双腿。

  房门被缓缓推开，入眼的是徐嘉淮，周言有点不敢相信，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是疼的，这不是梦。

  周言以为，记忆里的那一场大哭是自己做的梦，可现实告诉自己，徐嘉淮真的来了，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面前。

  徐嘉淮伸手摸了摸周言的脑袋，随后弯腰与之对视，语调带着几分着急，是不同于往日的淡然。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喝点水，头痛不痛，现在吃得下东西吗？”

  面对徐嘉淮一连串的话语，周言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一双清澈的眸子泛着红血丝微微眨动，

  徐嘉淮微微叹气，沿着床边坐下，面对周言，他有些无措。

  换句话说，他拿周言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她眨着一双眸子无辜的看着自己，他什么都愿意顺着她。

  徐嘉淮有些疲惫的低垂着脑袋，喉咙微微下咽，微微沙哑的嗓音伴着有些无力地语调缓缓而出。

  “周言，说话好吗？”

  周言听出了徐嘉淮声音里的疲惫，她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在人流量这么大的五一期间赶回来。

  她已经很久没看手机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抬起手腕上的手表，今天是30号。

  今天是徐嘉淮的生日，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酸涩的苦意在口腔里缓缓泛开，双唇微动，“徐嘉淮。”

  这是周言今天和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徐嘉淮出声应下，“我在。”

  他有些担心周言的声音，尤其是在听见周述说的话，周言的胃一向不好，有事也习惯性的忍着不说。

  他有些担心，“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周言微微低垂着脑袋，出声打断徐嘉淮的话，“你先别说话好不好？我想让你抱抱我。”

  伴随着周言的话而出，徐嘉淮微微一怔，随后面对一双微肿的眼睛，喉咙微滚，抿紧的双唇微微泛白，缓缓张开双臂。

  嗅到徐嘉淮手上熟悉的冷杉味，周言鼻尖的酸意渐浓，紧闭的双眸掩饰住眼底的苦涩，嗓音也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哭腔。

  “你怎么会来临椿。”

  周言的脸颊贴着徐嘉淮的胸膛，感觉到来自胸膛处的湿润，身体微微一顿，随手环抱住的双手忍不住收紧。

  低沉的嗓音在昏黑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格外沙哑，“我放心不下你。”

  徐嘉淮的话缓缓道来，周言却听得格外的心酸，眼泪顺着眼角处缓缓流下，“怎么来的，是不是很辛苦？”

  想到了什么，微微想要坐直身体开台灯。

  感觉到周言的举动，徐嘉淮也顺势松开双臂，询问着，“要做什么？”

  周言微垂的脑袋缓缓抬起，双唇一上一下的回答着，“开灯。”

  徐嘉淮心疼周言的身体，起身寻找着台灯，橘黄色的灯光带着几分暖意，周言伸手拉住徐嘉淮的衣角，执着的不肯松手。

  感觉到身后轻幅度的拉扯，徐嘉淮已经猜到周言想要做什么了，微微叹气后转身，被迫拉下坐着，双眸也措不及防的撞进周言瞳孔里。

  狭长的双眸微微肿着，瞳孔里浸满红血丝，就连额头也冒出了一颗小小的青春痘，眼下泛着微微的乌青色，黑眼圈也落在他的脸上。

  在周言的记忆里，徐嘉淮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颤抖的指尖抚摸上他的眼睛，周言的声音带着几丝微抖，“徐嘉淮，你是不是很累啊。”

  怪不得，徐嘉淮一进来在门口待着不进来。

  怪不得，他一直不开灯，就连窗帘都是拉紧的。

  怪不得，开了灯，他就不敢转过身看自己。

  徐嘉淮并不是没有想过等自己状态调整好再来看周言的，但是他忍不住，周述强行按住他在隔壁休息，他放心不下周言，本想着来看一眼就回去，但不料正好碰到周言醒来。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也害怕这个样子会吓到周言。

  面对周言的话语，徐嘉淮摇了摇头，抬手握住她的指尖，有些凉。

  再看看整只手，也是冰凉的，微微皱眉，随后从一旁的背包里找出一件外套帮周言披好。

  周言在一旁沉默不语，她在等徐嘉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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