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里回响着周言的话语，周述垂落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嗓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隐忍，又哑又沉，“在不清楚徐嘉淮对你的感情之前，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随着周述微微沙哑的嗓音一出，周言的神情明显愣住，微眨的双眸有些闪躲，有些回避他的话，“我在和你说佳佳的事情呢，干嘛突然扯到我身上。”

  周述似乎很执着这个问题，话语间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认真，“姐，我想知道。”

  周言微微一怔，周述很少会在自己面前主动去提起她那段藏于角落的暗恋，那段时间的心酸与苦涩，大概只有周言自己能体会的到。

  就连平时一直亲近在自己身边的周述，却也只知道后面的事情。

  对上周述眼里的执着，周言微微抬起，言语间的沉默也随之消减，“你想知道什么？”

  见周言松开，周述深吸一口气，微微坐直，语调微微正经且认真，“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人默默的暗恋，就不怕这种喜欢是没有结果的吗？”

  为什么？

  周言微眨双眸，细细回想与感受着那时候的自己。

  竟发现十几岁的周言竟一点也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大概在那时候的自己眼里，她和徐嘉淮是不存在未来的。

  周言并不在乎未来是什么样的，她只想享受当下的过程，结果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很大的意义，炙热且放肆的过程才是她想经历的。

  而周述与周言的想法不同，他会在乎与南佳的未来，也会排除掉许多可能会发生且存在的事物。

  也许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会害怕失去，因此也不敢再奢望和拥有。

  有时候想的越多，结果反而会不尽人意，太在乎结果，反而会忽略沿途过路上的风景与美好的事物。

  面对周述的问话，周言只是浅浅的扬起双唇，语气带着几分释怀与怀念，“当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可以待在徐嘉淮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又怎么敢奢求太多呢。”

  周述是可以理解周言的想法的，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害怕与南佳的一次次争吵会消磨掉两人之间的感情。

  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有些低沉，“不累吗？”

  “就没有想过，如果徐嘉淮不喜欢你，那你做的这一切都不值得了。”

  值不值得？

  周言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问过很多次夜晚睡不着的自己。

  但是，什么是值得呢，和徐嘉淮一起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这就叫值得吗？

  周言不知道，曾经的她，只要能在偌大的校园里偶遇到徐嘉淮，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她不敢奢望与徐嘉淮进一步的交流，更不敢奢望会有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对于周言来说，她不会去奢求一个没有结果的未来，但她会享受过程给她带来的一分一毫。

  即使这个过程并不一定是美好的，但却也是周言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会坦然接受。

  周言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周述的这个问题，而是轻声反问着，“周述，你觉得什么是值得？”

  周述微微愣住，沉默了片刻，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随后缓缓摇头，语气有些失落与无措，“我不知道。”

  对于周述的回答，周言并不意外，安静了几秒，温和而平静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脑袋轻靠在沙发上，房间有些沉默，周言沉吟片刻，轻声细语道，“但其实，我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你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面对周述有些迷茫的双眸，周言朝外看了两眼，唇角却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笑容是苦涩的，带着几分心酸。

  “我没有立场要求我喜欢徐嘉淮，他就必须喜欢我，对于我来说，喜欢他这件事情是不被任何言语所定义的。”

  在周言眼里，喜欢是不存在任何定义的。

  在她的世界里，纯粹的感情是不允许加上任何的装饰与点彩的，她希望自己的喜欢是干净且纯粹的。

  即使她会害怕也会退缩，但她的喜欢依旧是可以拿得出手。

  周言一直觉得，喜欢是不被定义且永远自由的，没有人可以束缚她想要追寻的方向，也没有可以规定她应该是什么样。

  随着周言将自己的心里话缓缓说出来，周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迷茫的眼眶有些泛红，低头抿唇。

  看似平静的语调，淡然开口，“但是我赌不起了，你也清楚的知道，南佳现在对我好只是因为愧疚。”

  周述的唇角小幅度的扯着，几抹淡淡的苦涩流露在唇角，“但我并不想接受这份愧疚，我也不想让她一直带着这份歉意和我相处。”

  “保持现在这样不温不热的距离，对我们都好。”

  周述的声音很淡，不掺杂任何的情绪情感，周言有些无措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周述将周言脸上的神情看在眼里，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人总要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告别，不管是感情还是南佳，都不是周述应该执着的东西。

  周述给了南佳太多机会，而她一次次的用着自己的心软与原谅，再狠狠的用言语伤害自己。

  给了太多次机会，就好似给了她一次次击垮自己的机会，让她一次次去弥补没有把自己打垮的遗憾。

  周言没有立场来评判周述的做法到底算不算对，也没有办法要求周述放下心里的执着。

  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都不同，周述也不是周言，没有办法做到和她一样去释怀和坦然。

  她劝不了周述，更劝不了南佳。

  周言第一次觉得，不管是身为周述的姐姐，还是南佳的好朋友，她都是失败的。

  ————

  六月的盛夏，炽热而充满遗憾，空气中扬起的橘子汽水带着丝丝甜意，教室窗外的枝桠随着温度生长蔓延，汽水也随之降低温度。

  随着日子不急不慢的荡漾着，高考的日子也随之而来，往年的南江是中高考考点，今年也不例外，在声声喧杂的吵闹声中，高考如期而至。

  书本都要搬到外面的柜子里，整间整间的教室都需要清理干净，作为考场的地方是不允许留有任何书本杂物的。

  就连教室有些杂音问题的广播都加急修好了，好似一切外界都不能成为影响高考的因素。

  高三年级昨天就放假了，南佳与江屿白的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他询问自己到家的地方。

  南佳没有回复，江屿白也没有询问。

  干干净净的聊天背景，一切都和往常一般平淡。

  自从上次去高三部找过江屿白后，南佳一直没有联系过他，就算偶然在校园遇到了，她也只是淡淡的看一眼，随后移开视线，没有过多的停留，不曾停留片刻。

  一切都和江屿白预想的一样，南佳没有缠着他，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他了，随着江屿白的即将毕业，南佳就真的要和他说再见了。

  时间从来都不会为了谁而停下脚步，随着江屿白高考完毕业，他会有崭新的生活与开始，也会和南佳的生活渐渐越走越远。

  锁好自己的书柜，南佳微微叹气拿起书包，将填好的表交给周言，轻声说道，“言言，我先走了。”

  南佳已经很久没有和周言一起回家了，她知道周述在躲着自己，她也识趣的不去打扰他，这段时间，可以说她也在躲着周述。

  就像周述所说的，保持着不热不淡的距离，对他而言，是最安全的距离，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看着南佳有些落寞的背影缓缓出门，周述的指尖不由攥紧手上抱着的书，幽暗的双眸微微一深。

  徐嘉淮将周述的反应收入眼底，帮周言搬书的动作一顿。

  周言收起整理好的表格，仔细对数后起身，见他俩都有些发呆，出声询问着，“你们俩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整理好了吗？”周述先一步回过神，拿起周言桌面剩下的几本书，迈脚出门。

  “周述怎么怪怪的。”面对周言有些疑惑得眼神，徐嘉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等周言去办公室送完表回来，徐嘉淮和周述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偌大的教室被搬得只剩下了桌椅，显得有些空旷，整齐摆放的桌椅与干净整洁的教室。

  周述闲散的靠在椅背上，见周言回来了，起身将书柜钥匙递给她，“钥匙收好。”

  班上剩下的人没有多少了，周述慵懒的挠了挠头发，话语间掺杂着几分不耐烦，“应该可以走了吧。”

  周言抬眼看了眼班级，卫生也打扫的差不多了，点头应下，“那我们回去吧。”

  随着周言的话一落，盛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翻看着手上的试卷，随后仰头提高语调喊着，“同学们快回班坐好。”

  盛礼的声音很大，站在门口的音量并不算小，周言微微愣住，转头看向门口。

  随着大家回班，人群里也传来几声低声的吐槽，“不是可以走了吗？”

  “我书包都背好了，都约好人打球了。”

  “笑死了，苏以泽早就走了，现在差不多都要到家了吧。”

  看着吵闹不断的教室，盛礼有些头疼，不得不提高音量说着，“安静点，江老师的试卷还没发，快回来坐好，发完就可以走了。”

  大概看了眼班级，少数空荡的桌位显得有些突出，盛礼也猜到是提前走的同学，微微无奈，低头细数着张数，认真分类。

  姜愿刚回来，见旁边的座位空着，微微回过头问道，“言言，佳佳呢，出去上厕所了吗？”

  周言也放下拿起的书包坐好，面对姜愿的话，低声回答着，“佳佳回家了。”

  压低的嗓音微微说道，姜愿双眸有些惊讶，语气也止不住的有些诧异，“佳佳已经走了啊，可是班长试卷还没发呢。”

  侧目微微看向盛礼，软糯的嗓音缓缓而出，“我刚才看班长手上的试卷还挺多的，估计不止一份。”

  姜愿并没有注意说话的嗓音，两人的交谈声自然而然传到了后排的周述耳间，身侧的指尖微微攥紧外套，垂落的眸眼有些深邃暗沉。

  “一共是三套卷子，仔细点别数错或者拿错了，过几天返校来要交的，江老师一大早上就会来班上等着收作业，大家假期在家记得写，写不完不能返校的。”

  班级交谈的声音不算小，盛礼不得不要提高音量来喊，嗓音在此时也显得有些沙哑。

  林初意抬眼看着他的侧眼，微微思考着，想着等会放学去给班长买润喉片。

  “各组组长上来拿一下，领完卷子就可以回去了。”

  周言接过从前面传来的卷子，眼角微微侧目，注意到身后有些沉默的周述，微微扬声开口，“佳佳好像去北川那边的书店买教材了，她下午的时候提过，现在去应该还遇得上。”

  话语微微落下，随后转身将卷子递给江榆，诧异了几秒，扬声劝道，“周述，你跑得快，要不你去给佳佳送一下吧，你的书包我一会帮你带回去。”

  面对周言的话语，周述显然有些沉默，淡淡抬起的双眸有些平静，不冷不热的将视线对上周言的眼睛。

  姜愿见状，出声帮忙劝道，“对呀，周述你要不辛苦一下给佳佳送过去。”

  江榆抬起的目光注意到姜愿递来的求助，微微轻咳几声，故作不经意间的出声说道，“最近南佳一放假就约不到人了，江老师最近又这么严，万一作业没有写完，都返不了校。”

  “对呀，老江最近查的可严了。”

  随着几人的话语缓缓在耳间环绕，周述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眉骨，清冷的双眸微微落在周言身上，语气还是有些不放心，“行了，你一会自己回去？”

  周述一向把周言保护得很好，见他这么说，徐嘉淮微微侧目过头，清冽的嗓音带着几分低沉，“我会把她安全送回家的。”

  害怕周述不放心，周言急忙点头应着，“对呀，我一会忙完和徐嘉淮一起走。”

  伸手接过南佳的试卷，周述有些叹气，语气有些无奈，“在哪儿的书店？”

  “就在北川对面的那个新华书店，佳佳要买物理教材。”

  话语刚落，周言伸手想要接过周述的书包，却被他抬手打断，“书包我自己拿，你给她安全送回去。”

  本看向徐嘉淮的双眸侧目注意到周言，低声嘱咐着，”你老老实实回家，别到处乱跑。”

  周言乖巧的露出笑容，轻声答应，“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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