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那天。

  小小的林丰县法院里，座无虚席。

  何东坐在被告席上喊冤，故意煽动群众的情绪，很多支持他的人强烈要求法官放人。

  法警好几次维护秩序，才让庭审正常进行。

  秦安安坐在观看席上，看着辩护律师和检察官之间的唇枪舌战，竟看出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如果是在后世，这起案件必定会被判刑无疑。

  可是，现在是1981年，法律还不完善。很多细节都是在各种案子发生后，在公检法工作人员做了大量工作后，才一步步完善起来，才有了后世能严格保护普通人安全的庞大法律体系。

  作为第一起案件，意义非同寻常。许多未来法律界的大佬，都远道而来出席了本次庭审。

  大姑秦春霞坐在观看席上，身体僵直地抱着何四妮，整场审讯都止不住得在颤抖。

  秦安安悄悄拉住她的手。

  “大姑，赢！”她轻声道。

  秦春霞视线与小奶团对视的瞬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

  “会赢的，安安，我一定会赢的！”秦春霞声音颤抖，五指收拢紧紧握住秦安安的手。

  庭审进行到尾声时，检察官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卖自己的孩子仍旧犯了贩卖罪，何东理应被判刑。

  辩护律师词穷。

  何东崩溃，指着秦春霞大吼：“臭婆娘，你再不想办法把我捞出去，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他情绪激动，胡乱抓起一把椅子朝秦春霞丢去。

  混乱中，椅子脚砸中秦春霞的手背，刮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刺目的红，映在一直乖乖坐着的何三妮眼中。

  她呼吸加重，心跳加速，忽然跑进庭审席，像只猴子一样蹲在了何东面前的桌子上。

  手里拿着自己的两只鞋子，左右开弓，冲着何东的脸猛扇。

  “叫你打我妈？！叫你打我妈？！”她用尽全力，边打边骂，像是要把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愤懑全都发泄出去。

  何东被困在狭小的审判席上，无处可逃，手被手铐拷住无法反击，只能抱着头任由何三妮打。

  何三妮力气极大，等到法警拉她时，何东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脸肿成馒头一样。嘴里缺了两颗牙，话都说不清楚了。

  最终，法院判何东有罪，入狱八年。

  秦春霞当庭提出离婚，并告何东对她和女儿长期家暴。

  三天后，再次开庭。

  何东追加三年刑期。

  秦春霞、何东婚姻关系解除，正在住的房子判给秦春霞。

  听到审判结果的一刻，秦春霞坐在座椅上，心头一阵怅然，只觉得拴住她脚腕的镣铐忽然被打开，她再也不用挨打，她想去哪儿都可以了。

  何家人气急败坏，要冲上去打秦春霞，被秦铮带人拦住。

  但，谁都没想到，刘凤英这个亲娘会冲过去，对着秦春霞的脸“啪啪”就是两巴掌。

  “你居然敢离婚？还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牢里？！我们秦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你现在就给你婆婆跪下道歉，求她还能要你。别想着离婚以后，还能回娘家！”

  “还愣着干啥？快跪啊！”

  刘凤英用手指头恶狠狠地戳着大闺女的额头。

  她的神态和动作，看在秦春霞眼中，与多年前她逼自己嫁给何东时的样子，完全重合了。

  秦春霞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不是每个妈妈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啊！

  刘凤英让她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

  冯静柔知道大姑姐孝顺，被刘凤英欺负了只会忍气吞声，气得就要冲上去护着大姑姐。

  不过，她还没冲到身边，一个人却先一步挡在了刘凤英和秦春霞之间。

  “娘，你干啥？我大姐有啥错？”秦春丽竖着眼睛，怒不可遏。

  “你和爹出事，大姐跑前跑后，急得饭都吃不下。现在大姐有事，你不但不帮忙，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亲娘啊？”

  “还有我，娘，你对得起我了吗？我自从工作以来，所有的工资都交给你，你说给我存着，都存哪里去了？都让你给大哥、二哥花了吧？！”

  “是不是只有大哥二哥才是你的亲儿子。大姐、三哥和我都是捡来的啊？！”

  本是发牢骚的一句话，却惊得刘凤英当场变了脸色。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啊？”刘凤英气得大骂，眼睛觑着秦铮的反应。

  秦铮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秦春霞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离婚后，住金窝也好，住狗洞也好，都不会再去你家。”他冷声说道。

  他大姐，他护着，不会再让刘凤英糟蹋。

  秦春霞睫毛轻颤，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灵魂，随后说出的话震惊所有人。

  “娘，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娘。你刚才那两巴掌，已经打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亲情。从今天起，我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娘，我也不再是你的女儿！”

  秦春霞的身上有许多重身份，她是别人的女儿、妻子、妈妈，如果所有的身份都不能兼容的话，她就要舍掉其它身份，只做“妈妈”！

  一个用尽全力保护自己孩子的妈妈！

  刘凤英愣在当口。她不知道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都要跟她断绝关系？！

  不过她也无所谓。

  秦春霞是最没用的大女儿，只要她不回来拖累自己，断了就断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刘凤英气哼哼地离开法院。

  秦春霞回到家，当天晚上就去了居委会，拜托居委会主任帮她打听一下，有谁想买房子，她要把自己的院子给卖了。

  居委会主任知道他家的事，早就看何东母子不顺眼了。

  “秦姐，你卖院子是对的。拿着钱，离老何家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你。”

  “我会给你寻摸买家，还得找个脾气差的，你那恶婆婆要是再敢上门挑衅，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没几天，买家就上了门，是个五大三粗纹着花臂的汉子。

  秦春霞只要了个实诚价。

  交易很快完成。

  当晚，秦春霞就带着何三妮、何四妮打包行李，趁夜离开，去了秦铮给她在县里租的房子。

  何母一早又跑来拍门，想要继续磋磨秦春霞，差点儿被壮汉打折了腿。

  房产交易记录摆在她面前，她“噗通”坐在地上，拍着腿大痛哭。

  何母这才发现，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儿媳妇手拿把掐，其实都是假象。

  人家孝顺她时，她高高在上。

  人家不理会她这个老太婆时，她屁都算不上！

  胖姐的毛衣店又经营了一段时间，天热了之后就没有生意了。

  按照惯例，她要去南方进一批成衣，放在店里卖。

  冯静柔带着秦安安，去店里交最后一批活儿时，胖姐拉她到店后面的小厨房，神神秘秘地问她。

  “你愿意跟我去一趟南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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